推荐人： 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 何凡
原文信息： Anderson, Siwan. 2018. "Legal Origins and Female HIV."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8 (6): 1407-39.
一、引言
世界上大约80％的女性艾滋病毒感染者生活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该地区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女性HIV感染者数量多于男性的地区。成年女性（15-49岁）平均HIV感染率是男性的3倍。15-24岁女性HIV感染率是男性的8倍。这种令人震惊的现象被称为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艾滋病毒（艾滋病）“女性化”。尽管这些引人注目的性别差异得到了广泛认可，但很少有研究去解释整个非洲大陆女性艾滋病毒感染率的差异。
WHO、UN和World Bank等国际组织普遍认为性别不平等在HIV“女性化”中扮演重要的作用。由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超过80%的女性HIV感染是通过丈夫传染的，因此，已有政策关注家庭内部的权力关系，期望通过加强妇女财产权和继承权对女性赋权，从而防止HIV的传播。
尽管政策已经意识到提高女性家庭地位会降低女性HIV感染率，但议价能力和女性HIV感染的因果关系依然没有得到确认。非洲国家的法律是殖民时期由欧美殖民者传入的，并在国家独立后得到延续。英美法系（Common law）和大陆法系（Civil law）是非洲大陆主要的两种法律制度，且这两种制度对女性的婚姻财产保护存在显著的差别，这就为本文研究议价能力如何影响女性HIV感染率提供了很好的实验。结果发现，提高女性的家庭议价能力确实能够降低女性HIV的感染率，这主要是由于较高的议价能力提高了女性与丈夫性生活使用安全措施的谈判能力。本文的研究结论回答了当前一个最基本的政策问题：提高女性在家庭地位的正式法律，如关于婚姻权利和财产保护的法律，能否会降低女性HIV感染率？
二、背景
与女性（家庭议价）最相关的法律是是婚姻财产法。然而，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在对女性的婚姻财产保护上存在显著的差别：
英美法系（Common law）：不承认女性对家庭的非现金贡献（如生育、家务等），女性几乎没有合法的财产产权，丈夫是婚姻财产的所有者。
大陆法系（Civil law）：通常实行共同财产法（Community marital property），承认女性的非现金贡献，在婚姻解体时一般与丈夫平分家庭财产。
因此，在英美法系国家，丈夫的威胁点更强，家庭议价能力更高。但是在非洲地区还存在遵循一夫多妻和信仰穆斯林的人群，他们通常遵循习惯法，受正式法律影响小，因此不同法系对这部分女性的HIV感染率并不能产生影响。
作者指出正式法律对威胁点的影响需要满足2个条件：
（1）离婚威胁必须能够影响女性
（2）正式法律必须能够影响威胁点
关于第一个条件，作者认为非洲地区结婚率和离婚率都非常高，离婚威胁经常被实现。第二个条件，作者认为从形式上讲，非洲法院具备正式权力，且长期殖民也提高了非洲人民的法制意识；此外，女性使用正规法律的数量和比重逐年增长和样本中88%的基督徒也确保了第二个条件能够得到满足。但是作者仍然认为在偏远的农村地区，可能受正规法律影响较小，后面他将进行检验。
三、数据
作者在文章中主要用到了4个层面的数据：
（一）个体层面数据：采用DHS（Demographic Health Surveys）微观调查数据，该数据包含受访者血液检测信息，能够识别受访者是否感染HIV。同时，作者还将样本限制在包含受访者地理信息的样本。最后获得25个国家约308,000个女性样本和190,000个男性样本。表A1、A2报告了个体层面数据的描述性统计，可以看到分别有6.8%的女性和4.6%的男性感染HIV。
（二）种族层面数据：利用GPS信息将DHS调查的个体样本与非洲种族分布图相结合，识别出个体所属种族的地理区位。
（三）像素层面数据：将非洲大陆划按照12.5公里×12.5公里进行划分，并且含有到国界距离、人口密度等信息。我们不仅可以利用这些信息控制更多的影响因素，而且可以构造一个空间断点模型。
（四）国家层面变量：该国是否是英美法系，是则为1，否则为0。样本中有45%的国家是英美法系，55%大陆法系。同时我们还将样本国家按区域划分为南、东、西和中部，控制区域固定效应。
四、实证策略
模型中，r代表区域、c是国家、e是种族、p是像素区域、i是个体。Y是结果变量，Lrc代表法律起源（0/1），Xrc、Xrecp、Xrecpi分别是国际、像素和个体层面的控制变量。δe、γr、λt分别是种族、区域和时间固定效应。f(BDrcep)是从每个像素中心到具有不同法律起源最近国界距离的二阶RD多项式。εrcepi是误差项。
五、主要回归结果
（一）艾滋病感染率与安全性措施的使用
作者首先提供RD估计图形展现研究结果，从图2 Panel A可以看到，英美法系国家女性的HIV感染率显著高于大陆法系国家的女性，但男性的HIV感染率二者之间并没有显著差别（图2 Panel B）。此外，图3的结果显示，普通法国家地区男女性行为安全措施的使用显著比大陆法系低。这也就验证了作者前文分析的假说，不同法系的女性议价能力对HIV感染率的影响主要是因为议价能力高的女性能够确保与丈夫在性行为中使用安全的性措施。
同时作者还给出了回归结果。表1结果显示，无论带宽如何调整，普通法国家女性HIV感染率都显著高于大陆法系，大约高出25%。（列1-列3）。而且这一影响只对非信仰穆斯林和非一夫多妻制的女性有效（列4），对信仰穆斯林和遵循一夫多妻地区的女性没有显著影响（列5）。表2结果显示，是否是普通法系对男性HIV感染并无显著影响。
表3和表4报告了对使用安全的性行为措施的影响，发现无论是对女性还是男性，普通法国家使用安全的性行为措施的概率都显著较低，大约比大陆法国家低32%。但是对信仰穆斯林和遵循一夫多妻制地区的男女没有影响。
（二）女性议价能力
下面作者直接检验不同法系对女性议价能力的影响。发现普通法系下女性拥有的产权和家庭议价能力显著低于大陆法系（图4、表5和表6），验证了前文不同法系对议价能力影响的假说。
（三）法律影响边界的讨论
法律对女性HIV的影响必须建立在法律确实能够影响到家庭为前提，在非洲国家能力普遍较弱的情况下，作者认为不同法系对边远地区家庭的影响可能较小。为此，作者构建了一个衡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变量——灯光图，如果该地区夜间有灯光赋值为1，否则为0（Luminosity）。将不同法系变量与灯光变量交乘。表7结果显示，不同法系对女性HIV感染、安全性措施、女性拥有产权和家庭议价能力的影响确实在经济发达地区更加显著。
（四）竞争性机制检验
1.经济发展
普通法系通常意味着更好的经济发展，可能对个体产生积极的健康影响，但表8前5列显示这种积极的影响并不存在。
此外，有研究指出非洲国家的艾滋病是由贸易带来的，作者在此经过检验也发现这一机制不存在。
2.性行为
女性教育水平的提高可能是影响非洲女性HIV感染率高的原因，作者发现教育水平对女性的HIV并没有影响，且不同法系下女性的教育水平也不存在显著差异。同时作者也发现，不同法律起源国家男性使用包皮环切术的概率也不存在显著差异（表8列6）。
如果女性议价能力提高能够降低自己HIV感染率的话，那么也可能降低男性的HIV感染率，但作者并没有发现不同法律起源的男性的婚外情存在显著差别（表8列7列8）
3.习惯法
相比大陆法，习惯法更加灵活，可能与习惯法的融合度更高，本文结论可能并不是由于正规法律差异导致的，可能是由于习惯法影响的结果。但作者发现习惯法与女性HIV感染率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关系。
六、结论
本文利用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不同法律起源的特征，采用一个微观调查数据，研究了不同法律起源对女性HIV感染率的影响。结果发现，普通法系（相对大陆法系）对女性的财产产权保护较弱，导致女性的家庭议价能力更低，缺乏与丈夫谈判安全的性保护措施的能力，导致HIV感染率更高，平均而言普通法系女性HIV感染率比大陆法系大约高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