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人： 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 欧阳洁
原文信息： Alberto Alesina, Stefanie Stantcheva, and Edoardo Teso: Intergenerational Mobility and Preferences for Redistribution，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18, 108(2): 521-554.
一、引言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John Steinbeck在1966年就指出，美国人是不会倾向于收入再分配政策的，因为他们坚信自己迟早能成为百万富翁。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在一个充满流动性机遇的社会中，人们能容忍更多的不平等？文章从代际流动和再分配偏好的视角来回答这个问题，重点考察各国对代际流动的感知，并分析这一感知对再分配偏好的影响。
在已有的观念中，人们普遍认为美国人比欧洲人在对待代际流动问题上更为乐观，原因在于他们相信市场经济的公平性，更把“美国梦”作为自身的信仰，认为只要努力，乞丐也能变成富翁。但事实上，正如《了不起的盖茨比》（The Great Gatsby）这本书中所描述的那样，“美国梦除了提供奋斗的动力外，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而Chetty et al.（2014）则通过实际的测算，对比了美国和欧洲真实的代际流动情况，发现二者并没有太大区别。这些都说明人们对代际流动的感知和真实的代际流动之间是存在差别的。
本文重点关注代际流动感知对再分配偏好的影响，首先，作者在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瑞典五个国家进行了大规模的问卷调查，以收集代际流动感知和再分配偏好等微观数据，并与各国实际代际流动情况进行对比。研究发现，美国公民在代际流动感知上确实比欧洲人更为乐观，而且与美国真实的代际流动情况相比显得过于乐观；其次，文章分析了代际流动感知与再分配偏好的关系，结果表明，代际流动感知更悲观的人确实倾向于更强的再分配政策，而且这种倾向在左翼选民中更为明显；最后，文章通过设计的实验，确认了上述结论的因果关系。
二、问卷内容介绍
本文的问卷一共包含五块内容，一是受访者的经济社会背景和流动性经历；二是个人对社会公平的感知；三是详细调查受访者的代际流动感知；四是询问个人对各类再分配政策的偏好；五是记录受访者对政府的态度。在问卷调查过程中，作者采取了多项措施保障数据的质量。推文重点介绍代际流动感知和再分配政策偏好的问卷内容。
（一）代际流动感知
对于代际流动的感知，作者通过如下的图形来加以提问和说明。即：假设社会中一共有500个家庭，分别处于最富至最穷的五个档次，而且每个档次刚好100个家庭。那么，你认为处于最底层的100个家庭中，他们的小孩长大后，在对应的五个收入层级中，分别会流入多少人（要求加起来等于100）？文章将处于最底层的家庭定义为Q1，最富有的家庭定义为Q5，如果受访者认为最底层家庭的小孩继续留在Q1的比例越高，则说明对代际流动越悲观，反之，认为流动到Q5的比例越高，则认为越乐观。同时，为了考察人们对个人努力的看法，作者进行了这样的提问“同样是处于最底层的100个家庭，他们的小孩在学习、工作、生活中特别的努力，那你认为流动的人数又是多少？”。
（二）再分配政策的偏好
问卷着重调查了受访者对政府收入政策和支出政策的偏好，在收入政策中，问卷要求受访者将固定的财政收入在前1%、9%、40%和其余50%的人群中分配，以确定各自承担的税负。同时，作为对收入政策的补充，还询问了受访者对遗产税的态度（在1-5中选择，越大说明越支持）。在支出政策中，问卷要求受访者将100的支出总额在国家安全支出、基建支出、教育支出、健康支出、社会保障支出中进行分配，其中文章定义教育支出和健康支出为实现机会均等的政策。
三、结果分析
本文详细介绍了问卷五个部分的调查结果，其中详细对比了代际流动感知与真实代际流动的关系，分析了代际流动感知与再分配政策偏好的关系，并通过在问卷中设计一个简单的实验，验证了上述结论的因果关系。
（一）代际流动的对比
下表（table2）报告了代际流动的对比情况，其中（1）-（10）列是各国真实代际流动和代际流动感知的对比结果，（11）-（12）列是美国和欧洲代际流动感知的对比结果。总体而言，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第一，美国的代际流动感知高于真实代际流动，说明美国人对代际流动确实过于乐观；第二，欧洲各国代际流动感知普遍低于真实的代际流动，说明欧洲人确实对代际流动过于悲观；第三，美国人相比于欧洲人而言，代际流动感知更高，验证了人们的普遍观点，即美国人在代际流动上比欧洲人更为乐观。当然，文章对这一现象也做出了可能的解释。一方面，美国是一个依靠外来贫困移民建立的国家，经历过从一穷二白到新大陆的开发，在文化中普遍坚信个人努力的重要性，而欧洲具有浓厚的封建色彩，很多人的身份地位在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人们更多的相信先天资源的重要性；另一方面，美国发媒体大多宣传个人的成功案例，宣扬“美国梦”，而欧洲的媒体对这方面并不关注。
（二）与再分配政策偏好的关系
本文重点考察代际流动感知与再分配政策偏好的关系。从下表（table3）的结果来看，对代际流动比较悲观的人（Q1 to Q1）确实更为支持再分配政策，而对代际流动更为乐观的人（Q5 to Q5）则较为反对。同时，为了考察政治立场对结果的影响，文章进一步细分了左翼选民和右翼选民，其中左翼选民定义为对经济政策持更为自由态度的人，而右翼则定义为经济政策更为保守。单独来看，左翼选民（Left-wing）更为支持再分配政策，而右翼选民主要持反对态度。交乘的结果也得到了类似的结论，对代际流动更悲观的人中，只有左翼支持再分配政策，右翼的结果大多不显著。
（三）实验：因果关系的确定
上述分析中，代际流动感知与再分配政策偏好之间只是相关关系，文章为了得到确切的因果关系，随机选取了一批实验组，在问卷中设计一个小实验。实验的内容是，随机的让部分受访者观看一部演示短片，短片的大致内容是让受访者感受到当前的代际流动很低，使其对代际流动的感知更为悲观。由于实验组的选取尽可能的做到了随机性，因此，实验的设计能较好的识别因果关系。首先，文章确认了短片的观看是真的让实验组的人群对代际流动更为悲观；其次，通过设置实验组与控制组的虚拟变量对前文的结论进行了再次验证。下表（table6）的结果表明，更为悲观的代际流动感知与再分配政策偏好之间不再显著，但在更为悲观的人群中，左翼选民依然支持再分配政策，而且更多的是支持机会平等的政策，右翼选民则同样不再显著；最后，文章对这一结论进行了解释，认为右翼选民的政治立场本身就是反对政府，因此不支持再分配政策实属正常。
四、结论
通过对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瑞典五国的调查问卷，本文分析了代际流动感知对再分配政策偏好的影响。文章的主要结论有：总体而言，美国人的代际流动感知要强于欧洲人，且美国人对代际流动的感知过于乐观；代际流动越为悲观的人群，越会支持政府的再分配政策，但这只限于左翼选民，且更多的是支持机会均等的再分配政策。文章还对进一步的研究方向进行了探讨，认为在后续的研究中可以挖掘文化和媒体在形成代际流动感知中的作用；可以分析移民对代际流动感知和再分配偏好的影响；还可以详细考察种族隔离、种族不平等对代际流动感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