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作者：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财政税务学院 张静堃
原文信息： Farré & González. (2019). Does paternity leave reduce fertility?. 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 vol 172, 52-66.
1.引言
产假制度几乎覆盖全球，许多国家还有陪产假制度（即依法登记结婚的夫妻，女方在享受产假期间，男方享受的有一定时间看护、照料对方的权利）。平均而言，2013年OECD国家在每个家庭生育每名子女的产假和育儿假上的公共支出高达12300美元。因此，评估产假政策的政策效应尤其重要。有许多文献指出产假可以显著提升生育率，相比之下学界对于陪产假的研究较少。
陪产假制度旨在鼓励男性“回归家庭”。现实中女性在陪伴子女上耗费的时间远高于男性，这限制了女性的职业发展。男性更多地“回归家庭”可能使得女性有更多时间参与劳动力市场，从而改变劳动力市场的性别歧视现象。陪产假对女性劳动力市场供给的激励效应会改变父母之间在育儿上的时间成本分配，从而影响家庭的生育决策。然而迄今为止相关的实证研究有限。
本文研究了2007年西班牙推行的两周陪产假制度对生育率的影响。2007年3月，西班牙引入了陪产假制度，该制度规定每位男性在子女出生后享有13天的陪产假。本文发现这项改革使得生育率降低：享受陪产假的家庭生育下一个孩子的可能性更低，年长的夫妇尤甚。使用社会保障数据，本文发现陪产假对父亲的就业情况没有影响，但符合条件家庭的母亲就业率更高。本文还发现这项改革持久性地增加了父亲陪护子女的时间。
本文分析了陪产假制度降低生育的可能机制：（1）父亲更多地参与儿童保育可能会改善母亲的就业状况，这可能会增加生育的机会成本；（2）父亲更多地参与儿童保育可能会使他们对生育子女的成本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从而降低了他们的生育意愿。
当然，本文研究的只是西班牙的问题。由于西班牙在2007年改革前几乎没有父亲休陪产假，女性的就业率很低（见图6），她们在照顾子女上耗费大量时间（见图7）。男女就业率和家庭角色分配的 “西班牙特色”可能在陪产假改革发挥效应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男女就业和家庭参与更加平等的国家，这种产假改革的影响可能会比较微弱。本文仅仅是提供了一个陪产假降低生育率的案例，这方面还需要进行更多研究。
2.制度背景
西班牙女性自1999年以来享有6周的强制性带薪产假，男性则有2天的带薪产假。除此之外，一个家庭还有10周的全薪育儿假，可以由父亲或母亲享有或者由他们共同分担。然而，如图1所示，父亲很少休育儿假。在带薪产假期结束后，父母中任何一方均可享受长达3年的无薪假，但保留工作岗位。父母中任何一方也可以选择兼职工作（工资也按比例减少），直到孩子满6岁为止。据调查，只有3.8%的女性和低于0.1%的男性休无薪假，降低50%的工作时间的女性占比为17%，男性仅有0.3%。
2007年3月23日，西班牙政府正式推出了13天的全额补贴的陪产假，可以由父亲在其妻子休产假或者休产假结束后申请享有。2007年3月24日（法律发布后的第二天）及之后新生婴儿的父亲有资格享有这一陪产假，前提是他们必须缴纳社会保障，而且在过去的7年中至少工作了180天。如图1所示，2008年约有55％的男性享有陪产假。2017年1月陪产假延长至4周，2018年7月又延长至5周。
3.方法
由于陪产假改革在2007年3月24日才生效，该日后生孩子的家庭才有资格享受陪产假。本文使用断点回归进行估计，将孩子的出生日期作为参考变量，把样本限定在法律通过前后几周生育的家庭中。本文研究的是一种意向因果效应，因为虽然3月24日生育的家庭有资格享受陪产假，但如图1所示，只有50%-60%的家庭选择享受陪产假，即并不是所有有资格的家庭都会休陪产假。断点回归的模型如（1）式所示。
其中Y_id是法律通过前后几周出生的孩子与下一个孩子出生日期的间隔天数，或者是母亲在当时生育后2年、4年或6年内是否生育第二个孩子，i表示家庭，d表示出生日期。T_id是一个虚拟变量，如果在2007年3月24日或之后生育即取1，f(d)是日期的多项式形式。该模型还包含了家庭和时间相关控制变量。
我们进行这一断点回归的假设是，在2007年3月24日之前或之后生孩子仿佛是一种“随机分组”。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我们可以预计在3月24日之后的几天内，出生人数不会出现聚集，家庭和新生儿的特征在断点附近连续。本文对这些假定进行了检验。
为了解决生育率随季节波动的问题，本文还设定了如下的双重差分模型：
模型（2）中t指年份，系数β_2反映了改革的效应。T_idt是2007年3月24日及以后生育与否的虚拟变量。"I" _"2007" 是年份虚拟变量，2007年及之后则取1。δ代表了一年中的某一天。该模型中还控制了年份固定效应μ_t。
本文还研究了陪产假引入对父亲和母亲劳动力市场相关结果变量的影响。为此，我们选取了就业情况等作为结果变量，并把模型（1）和模型（2）中的日期单位调整为月份。
4.数据与主要结果
本文使用了西班牙国家统计局2005-2013年的出生证明数据库分析陪产假对生育率的影响，这一数据集包含出生地、出生月份及日期、新生儿健康状况、该家庭前一个孩子的出生日期及其家庭人口特征统计。本文使用社会保障登记数据和劳动力调查数据分析陪产假制度对父母劳动力市场参与的影响。为了分析机制，我们还利用2009-2010的西班牙时间使用调查分析父母育儿时间的变化，利用2001年、2006年和2011年的欧洲晴雨表调查数据库研究陪产假对生育意愿的影响，利用劳动力调查数据库探索改革对婚姻稳定性的影响。
本文首先检验了使用断点回归的前提假定。本文发现在断点附近生育率并没有出现集聚，这就排除了有些家庭推迟生育日期以便享受陪产假的可能性，从而保证局部随机性；本文还验证了连续性假定：家庭的各种可观测特征在断点附近无显著差异。
然后本文证明了拥有陪产假资格的家庭会间隔更长时间生育下一个孩子。如表1所示，有资格享受陪产假的父母的生育间隔比其他父母长16-38天。在附录中，我们使用双重差分法得到了相近的结论。我们还对不同年龄段（按年龄是否大于30岁分组）的母亲进行分样本回归，虽然不同年龄段都表现出陪产假降低生育率的特征，但是年龄较大的群体中这一效应更强。
本文接下来研究了陪产假对父母劳动力市场参与程度的影响。总体而言，陪产假制度不会影响父亲的劳动力市场参与，但是母亲在分娩后六个月的就业率明显提高。母亲劳动力市场参与程度的加深可能是因为改革使得父亲更多参与儿童保育。本文利用双重差分估计验证了陪产假制度增加了父亲参与保育的时间，相比之下陪产假制度对于母亲照顾子女的时间没有什么影响。
据此，本文提出了陪产假降低生育率的两种机制：（1）陪产假提升了母亲的就业率，增加了生育的机会成本；（2）父亲更多参与儿童保育会降低父亲对生育子女的意愿。根据欧洲晴雨表调查的生育意愿统计发现，2006后西班牙男性的生育意愿就开始下降，2011年西班牙男性的生育意愿低于女性（见图5）。有研究发现在瑞典父亲休产假增加了离婚率，这也可能是造成生育率下降的一种解释。为排除这一机制，本文使用断点回归发现陪产假制度并没有显著地提升离婚率或导致夫妻分居。
5.结论
本文发现西班牙的陪产假制度显著降低了家庭的后续生育能力。本文提出两个机制对这一现象加以解释：（1）陪产假制度使得父亲更多参与儿童保育，从而提升了母亲的就业率，增加了生育的机会成本；（2）陪产假制度使得父亲的生育意愿下降。当然，本文的结论不一定具有外推性，它可能仅仅适用于西班牙，而且我们很难推断西班牙2007年后进行的一系列产假制度改革对生育率都有这种负面效应。
推荐理由
之前【论文推送19】财政激励能否缩小婴儿鸿沟？来自母亲产假福利改革的证据”推送了Raute(2019)的论文，她发现德国产假改革提升了生育率。相反本文却发现西班牙的产假改革降低了生育率。表面上看这两篇文章的结论针尖对麦芒，实际上读完两篇推文后不难发现这两篇文章都是把生育归结为一个机会成本的问题，只是不同国家的产假改革会增加或减少该国居民生育的机会成本，从而降低或提高生育率。细细品味这两篇论文，相信你会对经济学有更深刻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