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作者： 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 黄永颖
原文来源： Parchet, R.Are local tax rates strategic complements or strategic substitutes? (2019)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Microeconomics, 11 (2), pp. 189-224.
一、引言
不论是在国家还是地区之间的税收竞争，始终是被热烈讨论的经济、政策话题。如今个体和企业的流动性越来越高，这通常被认为进一步制约了地区筹集财政收入、调节收入再分配的能力。出于“有害的税收竞争”的考虑，地区之间会通过引入税收协定政策来限制彼此之间税率调节的独立性，这样的做法被广泛应用在不同行政级别、不同地区的政府之间，甚至是超国家实体如欧盟等。归根结底来看，税收协调政策的制定取决于地区间的税率到底是策略性互补还是策略性替代。
一方面，已有文献已经建立了比较成熟的理论模型来阐述税收竞争机制；另一方面，实证研究通常将地区或国家之间税率的空间正相关作为解释“逐底竞争”假设的经验证据，背后的逻辑在于地区通过降低法定税率来争夺流动性税基。当然这样的识别方法面临着两大挑战：（1）识别因果关系远非易事，包括识别假设邻近地区的加权平均税率是外生的条件无法满足等；（2）该结论是建立在相互竞争的地区之间的税率是策略性互补性的假设之上，尽管在理论模型推导中并不需要满足该假定。因此，本文巧妙地利用瑞士多级政府的制度优势提出一个新的识别税收竞争地的方法，用某地级市邻近州的税率作为邻近地级市加权平均税率的工具变量来识别地级市之间的税收竞争行为，研究表明除了大规模减税情形外，地区之间的税率调节更多的是一种策略性替代的关系。
二、制度背景、数据和模型
瑞典是一个高度分权的国家，由26个州（canton）和2485个地级市（municipalities）行政单位组成。州和地级市拥有较大的财政自主权，大约有50%的收入是通过自身的税收收入筹集，个人所得税是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州每年都会修订税收收入扣除、豁免范围以及税率表，而地级市只能根据州设定的税基和税率表设定税率调节因子，这也是州内各个地级市个人所得税负差异的唯一来源。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靠近州界的地级市的个人所得税税率，该税率由地级市和州设定的两部分税率组成。利用州界断点研究地级市之间的税收竞争行为需要假定州界的分割是外生的，如Table1所示，虽然州界上的地级市和离边界比较远的地级市之间的人口特征、政治立场、经济活动、公共设施以及地理特征的差异多数在统计意义上显著，但经济含义很小，而且多数州界的划分与语言边界、劳动市场差异以及其他经济制度分割线不相重合，基本可以假定州界是外生的。
基于瑞典具有州、市等多级政府的制度特征，作者构建了如下的计量模型：
情况，该工具变量的外生性就无法满足：（1）流动性税基对州和地级市的税率变化反应不一样、地级市的行为会影响州税率的制定（反向因果）；（2）某些不可观测因素会共同影响州和地级市的税收决策；（3）存在同时影响A州和靠近分界线的B州地级市财政状况的冲击事件等问题（遗漏变量）。上述情况一般只会发生在地级市的规模过小同时人口又主要居住在州界或者州会城市（capital city）位于州界处等情形，这些都会导致工具变量的内生性，因此作者在正文中花了大量的篇幅去阐述工具变量的外生性和相关性如何满足，在稳健性检验中作者又分别剔除人口主要居住在州界处的地级市和州会城市位于边界的样本来缓解该问题。本文所使用的核心数据是来自瑞士联邦税务局公布的1983-2012个人所得税税率数据。
三、实证结果
（一）基准结果
正文中所展示的回归结果，其被解释变量均为年度总收入达到CHF1000的未结婚个体的所得税税率，文章附录中也报告了不同收入层次个体的回归结果。首先，表2展示了方程式4的估计结果，其中第1列的核心解释变量是邻近10km范围内所有地级市的加权平均税率；第2列报告了至少有一个地级市在邻近州的回归结果；第3列则报告了传统的空间计量方法和工具变量相结合的估计结果。上述的所有结果都显示税率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相关性，即地级市之间的税率是策略性互补工具。但是，人口的流动以及可能存在空间相关的冲击会对相邻的两个地级市同时产生影响，这些都会导致方程中加权平均税率的外生性无法满足。所以，作者用邻近州的滞后一期税率作为邻近地级市加权平均税率的外生工具变量，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第1列报告了IV估计的结果，第2、3列分别报告了reduced-form和first-stage的回归系数。IV结果显示，某地级市的邻近地级市加权平均税率每提高10%，该地级市的税率将会降低5%。该结论表明税收反应函数的斜率是小于0的，与表2的结果完全相反，证实了地区间的税率调节是策略性替代而不是策略性互补。
（二）配对方法及策略交互的异质性
在基准回归中，作者报告的工具变量一阶段的回归结果的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有多少邻近地级市是处于另外一个州的，同时也取决于税率是策略性替代还是策略性互补工具。为了缓解该问题，作者构建了配对模型（pairwise model）进行估计，该模型具体如下所示：
当然，作者还分析了地级市之间存在税率策略互动行为的空间范围以及探讨了地级市是否会对邻近地区加权平均税率的升高和降低有不同反应？表6展示了不同距离的地级市之间的策略交互关系，比较第（1）-（4）列的结果作者发现地级市之间的税率策略交互行为在0-5km最明显，5-10km有所减弱，然后10-15km又增加，15-20km之间这种效应就不存在。因此，可以推断出地区间的税率交互行为的空间距离为0-15km。表7的结果进一步发现，如果邻近地级市降低税率，那么该地级市税率将会提高，但是如果邻近地级市大幅降低税率的话，该地级市也会采取降低税率的策略，此时地级市之间的税率行为则是互补性的，为了更好地解释该现象，作者也构建了一个理论模型阐述其形成机制。
四、结论与展望
本文充分利用瑞士多级联邦政府制度的特征来识别地区之间的税率竞争行为，通过利用邻近州的税率作为地级市邻近地区的加权平均税率的工具变量，比较干净地识别出了州界处地级市之间的税率交互行为。与现有研究结论相反，本文研究结果表明地级市之间的税率是策略性替代工具，但是当邻近地级市大幅降低税率时，地区之间的税率就会变成策略性互补工具。
当然，学者们也在不断地创新方法来准确识别税收竞争，正如本文引言所介绍，之前的研究所采用的方法是空间计量的方法识别税收竞争，但是该方法需要满足严格的外生假定条件，最新的研究开始采用税收政策改革、地理断点等外生冲击来识别税收竞争，这为我们更好地研究地区之间的税收竞争行为提供了另一种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