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作者： 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 何凡
原文： Harasztosi P, Lindner A. Who Pays for the Minimum Wag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19, 109(8).
一、引言
尽管有大量的微观计量证据，但最低工资仍然是一项充满争议的政策。反对者认为，最低工资会导致低技能工人失业；支持者则坚持认为最低工资对就业没有明显影响，有时甚至有积极影响。此外，关于最低工资成本归宿究竟是通过提高价格转嫁给消费者，还是由企业所有者通过降低利润承担目前学术界也并未达成一致。
为此，本文利用匈牙利持续大幅提高最低工资的政策回答以上两个争论。结果发现，在最低工资标准上调四年后，受最低工资影响最大企业的就业率比完全不受影响企业的就业率低10%，但平均工资高54%。此外，最低工资上涨还提高了企业的总收入和产品价格，但降低了企业利润。为应对劳动成本上涨，企业将采用更多的资本替代劳动。成本归宿计算结果表明，最低工资导致的劳动力成本上涨企业大约承担了25%，消费者承担75%。最后，作者构建了一个部分均衡模型用以解释本文发现，并利用模型将简化估计（Reduced-form estimates）转化为易于解释的结构参数（Structural parameters）。
二、制度背景与数据
（一）制度背景
匈牙利最低工资标准每年由工会、雇主协会和政府组成的三方委员会协商确定，如果三方会议不能达成一致，政府有权单方面做出决定。2000年以前，最低工资增长率通常每年略高于通货膨胀率。然而，2000年4月6日，右翼政府宣布从2001年1月1日起将最低工资从25,500福林提高至40,000福林，并承诺在2002年进一步提高到50000福林（如图1）。这一政策完全超出了工会和雇主预期，而且当时的匈牙利外部经济环境并没有遭受冲击。批评人士指出，这一举措背后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提高政党支持率。
（二）数据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主要使用了以下两支数据：
（1）匈牙利企业所得税数据（CIT）：涵盖所有采用双重记账的企业，包含就业、公司资产负债表和收入表信息。该面板数据允许作者跟踪公司的就业、收入、盈利能力和成本结构，但不包含工人工资的信息。
（2）匈牙利收入结构调查（SES）：包含企业工人工资、工作特征和人口特征详细信息。对于调查中的小公司（5-20名雇员），我们对所有工人进行分析，对于大公司（超过20名雇员），我们只分析随机抽样的工人。为最大化样本量，作者采用回归分析方式预测了不在SES中公司改革前低于最低工资工人的比例。
行业限制：剔除公共部门、农业和受监管严格的能源业和制造业、资产负债表难以解释的金融业和保险业，以及征收特别消费税的石油和烟草业。只分析制造业、服务业和建筑业。
样本处理：（1）剔除1997—2006年间增长率最高和最低的1%公司；（2）剔除在1997—2000年任一年中人均工资低于最低工资90%的公司；（3）剔除雇员少于5人公司。最后共获得19,950家公司，代表了约100万名工人（占匈牙利总劳动力1/3）。
表1报告了2000年公司层面特征的平均值。样本中公司平均雇佣47名员工，受最低工资上涨影响的平均工人比例为43%，中位值为37%。
三、最低工资的就业效应
（一）就业效应
表2 Panel A报告就业效应结果，列（2）结果表明，与完全不受最低工资影响企业相比（FA=0），受影响最大企业（FA=1）的就业率下降了7.6%，中期效应为10%（列3和列4）。图2 Panel A显示，改革前不同企业就业率没有差别，满足DID平行趋势假设。通过计算（%???????/%?????）后发现，短期就业弹性为-0.1，中期为-0.15。
（二）工资和劳动成本效应
表2 Panel B 列（1）和列（2）显示，与完全不受最低工资影响企业相比（FA=0），受影响最大企业（FA=1）的平均工资增长了58%。劳动力成本增长了49%（Panel C），中期工资和劳动成本效应略低（列3、列4）。图2 Panel B和表2最后2列显示，改革前不同企业间的工资和劳动成本并未出现差异，满足DID平行趋势假设。
四、企业调整边际与最低工资归宿
（一）企业调整边际
1.总劳动成本
表3 Panel A报告了最低工资调整对企业总成本影响。改革后企业总劳动成本显著上升，与完全不受最低工资影响企业相比（FA=0），受影响最大企业（FA=1）的总劳动成本短期上涨了32.5%（列1），中期上涨了23.8%（列2）。
2.总收入
表3 Panel B结果显示，最低工资上涨后，企业总收入出现了显著上涨。具体地，与完全不受最低工资影响企业相比（FA=0），受影响最大企业（FA=1）的总收入短期上涨了6.6%（列1），中期上涨了3.6%（列2）。企业收入的大幅增长表明，劳动力成本增长的一部分是由消费者承担的。
3.价格
企业收入增加是由于产量增加还是价格上涨呢？通过构建一个企业层面的价格指数，作者考察了最低工资对制造业企业产品价格的影响。表4结果表明，无论是短期（Panel A）还是中期（Panel B），最低工资都提高了企业产品价格。Panel C和图4结果表明，这种效应在改革前并没有出现。
4.原材料
表3 Panel C结果显示，短期内，最低工资显著提高了企业原材料占比（列1），但中期内并不显著（列2）。
5.资本
表3 Panel D结果显示，资本存量在最低工资上调后的四年内增长了近27.0% （列2）。这表明资本—劳动替代是企业的一个重要调整余地。
6.利润
表3 Panel E 对企业利润的估计结果显示，短期内，受改革影响大的企业利润相对于2000年收入下降了1.1个百分点（列1），中期为0.8个百分点（列2），约为年平均利润水平的20%。表明工资增长的一部分是由企业所有者支付的。
（二）最低工资归宿
企业利润可以表达为：
Depr为折旧费，MiscItems为次要会计项目（如应计递延），可以得到如下表达：
利用前文实证估计参数，作者根据模型（2）对最低工资归宿进行了估计。表5报告了结果。短期内（列1），最低工资成本由消费者承担74%，企业承担26%；中期（列2）最低工资成本77%由消费者承担，23%由企业承担。
（三）异质性分析 图6探讨了最低工资影响的异质性，作者主要关注就业弹性（Panel A）和收入弹性（Panel B）。结果显示，最低工资对贸易部门和出口部门的失业效应比非贸易部门或服务部门更大，相反，收入效应则更小。这主要是由贸易部门和出口部门的产出需求弹性更大导致的。这与传统强调最低工资提高生产力模型或劳动力市场中依赖垄断力量模型的预测结果并不相符。
五、垄断竞争模型估计
本部分作者构建了一个简单的模型，考虑在部分均衡框架下由垄断竞争企业组成的市场，模型的关键预测符合希克斯-马歇尔的引致需求规则。当考虑三种投入（劳动力、资本、原材料）时，劳动力需求相对于最低工资的弹性等于：
资本和原材料需求与最低工资关系为：
作者使用了最小距离估计法对模型进行了估计。表6报告了估计结果，可以发现：（1）资本与低工资工人之间的替代弹性相当高：改革四年后为3.35，但这种巨大的替代弹性对就业的影响有限，因为资本支出仅占公司生产的8%左右。（2）原材料和劳动力之间的替代弹性接近于0。（3）中期（改革后4年）产出需求弹性接近于0。此外，不同行业差别很大。制造业和贸易部门的产出需求更具弹性，相比之下，非贸易部门产出需求弹性接近0，这表明，由于产出需求缺乏弹性，这些行业的企业可以将最低工资转嫁给消费者。
六、结论
利用匈牙利最低工资大幅上涨的政策，本文回应了以往关于最低工资就业效应和成本归宿的争议。结果发现，大多数公司对最低工资的反应是提高工资而非辞退工人。因此，雇用最低工资工人的公司总劳动成本将大幅增加。为应对劳动成本上升，企业将使用资本代替劳动力。虽然企业利润也略有下降，但总体而言，最低工资上涨的成本主要落在了消费者身上。
推荐理由：
世界上有近200个国家和地区实施了不同形式的最低工资制度，然而，对最低工资影响后果的认识学术界仍未达成一致。本文以匈牙利最低工资标准大幅上涨为例，回应了长久以来学术界关于最低工资就业效应和成本归宿问题的争论。与劳动保护法、社会保险制度等类似，最低工资作为一项劳动保护政策，其对个体和企业具有重要影响。然而，鲜有研究分析对消费者的影响。本文研究无疑能够为我们进一步探讨劳动保护成本在企业、劳动者和消费者等不同群体间的分配提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