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作者： 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 李钧洋
原文信息： Armand, Alex, Alexander Coutts, Pedro C. Vicente, and Inês Vilela. 2020. "Does Information Break the Political Resource Curse? Experimental Evidence from Mozambiqu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10 (11): 3431-53
原文链接： https://www.aeaweb.org/articles?id=10.1257/aer.20190842
一、引言
资源诅咒的政治经济理论源于自然资源的发现导致经济活动中的寻租行为，进而造成效率低下的生产活动。那么政治家是否要对资源诅咒负责呢？以往文献的研究结果暗含了肯定的回答，但是这个问题仍然缺乏实证结果的支撑。为此，本文通过分析地方官员和公民对资源发现的行为反应，研究政治资源诅咒是否存在，并进一步检验了信息能否打破或者缓解政治资源诅咒。
2016年莫桑比克北部Rovuma盆地发现了大量的天然气，该事件发生后，作者在206个社区开展了一项大规模的随机田野实验。实验将社区分为处理组和控制组，其中处理组中社区随机进行了两种不同的信息干预：一是将资源发现的详细信息仅告知当地官员，二是将信息被同时传递给地方官员与公民。为详细描绘官员和公民的行为反应，作者采用了多种度量方式，包括问卷调查、结构化社区行为（Structured community activities, SCAs）以及实验室调查。
研究结果发现，公民对于天然气的发现持有乐观的态度，认为这将给他们的所属社区与家庭带来积极影响。与政治资源诅咒的内在机制相一致的发现是，当天然气发现的信息仅被告知当地官员时，地区的精英俘获现象有所增加，这体现在了领导人更倾向于腐败、滥用公共资金和在任命公共活动相关人员时存在偏袒。作者还观察到，信息仅传达给官员时，官员和公民的寻租行为都在增加。对公民而言，这种行为是通过接触地区官员实现的。若将资源发现的信息也告知公民，相对于前一种处理，地区的精英俘获和寻租行为都会大大减少，同时公民的社区活动参与程度和政治问责意识都有所提高。最后，研究还发现信息的传播减少了暴力事件的发生。
二、背景
2010年莫桑比克北部的罗瓦马盆地开始发现大量天然气，至今已发现的天然气储量约为130万亿立方英尺。但经济上，莫桑比克是一个低收入国家，2016年人均GDP在世界范围位列尾部。作为一个新发展的、政治制度相对脆弱的国家，该国在未来面临着相当大的资源和收入管理不善的问题。在获取信息方面，莫桑比克的媒体独立性很有限，主要的电视、广播和报纸都是国有的。媒体的渗透率很低，报纸的读者仅限于主要城市的精英阶层。与此同时，莫桑比克的政治问责制度也面临着重重危机。世界银行的治理指标表明，该国在居民发声和问责方面的评价呈现着明显的下降趋势。
三、实验设计
1. 干预处理
作者与一个各级政府和非政府机构组成的大型联盟合作，于2017年3月至4月在社区层面进行了一场关注天然气发现的信息和审议活动。活动中将受干预的社区分为两种：第一组社区中自然资源及其管理信息仅提供给当地官员（Treatment 1）。农村和城市地区领导人通常都是由社区选举产生的，他们的职责主要在于解决冲突、分配土地以及举行正式的仪式。第二组社区中，官员和公民都被提供了资源相关信息（Treatment 2）。为此，工作人员在每个社区都举行了社区会议且挨家挨户进行联系。该组中有一半的社区还会开展居民审议活动。
2. 抽样和随机化
本文研究的206个社区是从Cabo Delgado省的投票地点中随机选取的，总样本涵盖了该省近50%的投票地。接着，作者利用马氏距离将每四个社区建立为一个街区。街区内的每个社区随机分配四组干预：处理1、没有审议模块的处理2、包含审议的处理2以及既没有信息也没有审议活动的控制组。
参加审议活动的公民是在社区内通过随机游走抽取得到的。每个社区的抽样人数取决于其登记的投票人数。被抽取到的家庭会进行相关的调查采访和行为活动。
3. 数据来源
研究中作者关心的是个体以及社区层面的行为反应，有关的度量数据来源于（1）家庭、地方官员以及社区层面的起始和最终调查，其中社区层面的调查问卷由社区代表完成；（2）干预处理后的结构化社区活动（SCAs），它被认为是允许测量官员和社区决策的具体而真实的场景，相较其他实验或调查更加的客观；（3）干预后的实验室调查，它进一步地测量了受控环境下的行为偏好；（4）国际数据库的两个有关暴力的行政数据集。
四、理论假设
本文中，作者在莫桑比克的社区层面检验了政治资源诅咒的理论。主要的假设如下。
假设0：面对资源的相关信息，官员和公民对自然资源有了更深的了解。
本文的基本假设是，田野实验中的信息干预运动有效地为社区的官员和居民提供了新的资源信息。
假设1：面对仅提供给自己的资源信息，精英会增加俘获和寻租行为。
在关于资源意外之财的信息仅传递给官员的地区，本文期望看到官员为巩固权力，增加精英俘获和寻租行为的现象。这一现象也可能是由于官员单独获得了信息，这一举措增加了他们对自己拥有权力的感受。
假设2：当资源信息公开时，公民的信任程度、政治动员和问责需求都有所增加，同时暴力事件减少。
在资源相关信息被广泛传播的地区，本文期望看到更高水平的公民动员、对各级机构的信任以及对政治问责的要求。因为公民认为自己参与了资源管理的过程，暴力事件可能会减少。审议活动可能会对这些变量产生进一步的影响。
五、模型设定
对于没有基线数据的回归，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Yij为被解释变量，T1j和T2j分别是处理组1、2中社区的指标变量，Zj是一系列地区控制变量，Xj是个体异质性。
当基线数据可用时，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Yijt-1是被解释变量的基线值。如果结果变量的自相关性较低，这种模型设定能够最大化实验中的统计能力。
六、结果
1. 信息
关于处理效果，作者首先关注了信息干预措施对当地官员和公民对天然气了解程度的影响。表1和表2分别展示了二者的回归结果。
在分析中，本文分别关注了人们对天然气发现这一事件的认识、知识水平、重视程度以及认为其对未来生活的影响。从表1中的结果发现，两种信息干预措施都提高了官员对自然资源的认识和相关知识，结果中没有发现信息会使得官员对未来产生积极的预期。表2的回归结果表明，只有当信息传递给公民时，干预措施才大大提高了其认知。与官员不同的是，公民认为资源的发现会改善其社区和家庭的未来状况。以上的实证结果验证了上文中的假设0。
2. 精英俘获与寻租
表3呈现了不同干预对官员进行精英俘获的影响。在分析中，本文分别关注了官员对腐败的态度、SCAs中各类测试体现出的腐败程度。表中结果显示，信息的单独提供会显著增加官员支持腐败的态度，同时也增加了其在支配公共资源和任命社区服务工作人员时的精英俘获行为。
表4显示了信息干预对官员和公民的寻租行为的影响。SCAs的实验结果发现，资源信息显著增加了官员和公民与其他政治官员的接触交流。通过实验室的寻租游戏，本文发现当仅有官员获取信息时，公民向官员寻租的意愿更加强烈。
3. 公民动员、信任和政治问责的需求
表5列出了实验处理对公民动员措施的影响估计，其中包括公民对公共产品的贡献。表6列出了实验处理对公民信任和政治问责需求的相关影响结果。
表5的结果显示，向公民传递资源信息显著增加其对社区会议的参与度，同时居民也在SCAs活动中表现出了更高的社区贡献意识。总而言之，信息的传播提高了公民的社区动员程度。
表6中的（1）至（4）列报告了被调查者对所有群体的信任水平的变化，具体结果显示在公民对官员的信任方面，信息传播存在着积极且显著的影响。（5）至（7）列的回归结果反映了，将资源信息告知公民会提高其对官员的监督水平和政治问责意识。
4. 暴力
本文将暴力事件的数据分为调查数据和行政数据。表7提供了相关回归结果。
表中（1）至（4）列的数据是对被调查者搜集得到的，其中暴力事件的类型是非常广泛的，包括身体上、言语上、对妇女的暴力，还有盗窃和破坏他人财产的行径。回归系数表明，当公民得知资源相关信息时，其目睹并参与的暴力事件有所减少。（5）至（8）列利用国际数据回归也得到了相似的结论。
七、总结
本文发现，莫桑比克北部关于最近在该地区发现天然气的针对社区的信息运动，有效地提高了公民对这一事件的认识水平。当只向当地官员提供信息时，我们会观察到官员和公民的精英俘获和寻租水平都在增加；而信息同时传递给公民时，这些影响不会出现。此外，当信息普遍传播时，公民的政治动员程度、对官员的信任和诉求、政治问责的需求都有所提高，同时地区的暴力事件也在减少。这些结果与已知的资源诅咒机制一致，即资源诅咒的本质在于政客的治理能力低下。研究结果也体现了信息在缓解诅咒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推荐理由：
本文中作者运用了一系列的实验采集结果，充分的度量了各方面的指标。研究结果很好地回答了资源诅咒的内在机制问题，同时也与政策制定密切相关。面对已存在的资源诅咒与资源生产领域的冲突，这些发现至关重要。如何通过改善政府治理能力有效地利用自然资源带来的利益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