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作者：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财政税务学院 汪慕晗
原文信息： Shapiro, Joseph S. "The environmental bias of trade policy."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36.2 (2021): 831-886.
原文链接： https://academic.oup.com/qje/article-abstract/136/2/831/6039348
一、引言
在许多国家，污染行业（二氧化碳排放高的行业）的进口关税和非关税壁垒都远低于清洁行业（二氧化碳排放低的行业）。这种贸易政策的环境偏差在全球大部分国家中都存在。现有区域性的环境保护政策只能对全球大概20%的二氧化碳征税，由于二氧化碳排放强大的外部性，区域性政策并没有成功地降低全球二氧化碳排放，而是导致大量高排放企业的外迁或外包。据此，本文结合实证和局部与一般均衡模型，利用全球48个国家163个产业2007年的污染排放与进出口数据，对贸易政策二氧化碳的隐性补贴（implicit subsidy）进行了研究。
本文首先通过将关税与非关税壁垒对二氧化碳排放强度进行回归，发现目前全球对二氧化碳排放的隐性补贴大概为每吨85—120美元，而每吨二氧化碳排放的社会成本（social cost of CO2 emission）仅为40美元，因此隐性补贴规模是巨大的。其次，为解释上述现象，作者在上述回归中依次加入可能的政治经济变量，发现行业在价值链中的上游程度是影响二氧化碳强度的重要变量，并且很大程度上能够解释隐性补贴产生的原因（如图1）。再次，作者运用局部均衡模型对该隐性补贴的规模进行了估计，得出每年贸易政策中隐含的二氧化碳补贴大约为5500亿到8000亿美元。最后，作者构建了一个反事实一般均衡模型，得出如果在全球范围内针对不同行业进行关税税率统一的改革，能够使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降低的同时增加贸易收入。
与已有文献相比，本文丰富了贸易政策与环境的相关文献，探索了环境与政治经济变量之间的联系，也进一步补充了“关税升级”理论在非参数估计、非关税壁垒和环境研究上的缺失。
二、数据及来源
2.1 贸易政策
本文运用的关税数据主要来源于Macmap数据库和CEPII数据库，美国进口产品的实际关税来源于美国海关商品进口文件。非关税壁垒原始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WITS系统，并参照Kee, Nicita, and Olarreaga(2009)的方法计算美元等值的非关税壁垒。
2.2 二氧化碳排放
本文主要运用来源于Exiobase数据库中国家×行业特定的投入产出数据，并构建多区域的投入产出表，计算里昂惕夫逆矩阵，得出每单位产出的直接与间接的二氧化碳排放量。
2.3 政治经济变量
本文在解释隐性补贴时，根据最优关税的“大国扭曲”与“行业扭曲”两种经典解释，引入了20个政治经济相关变量。全球数据来源于Exiobase数据库，美国数据主要来源于美国海关商品进口文件、NBER-CES数据库和CPS-ASEC数据。
三、实证策略与结果
3.1 实证策略
为了研究贸易政策与二氧化碳排放之间的相关关系，作者首先在实证部分进行了关税与非关税壁垒对二氧化碳排强度的回归，并运用工具变量法解决了可能存在的测量误差。本文的基准回归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tjs代表j国对s产业产品所征收的关税税率或非关税壁垒比例，Ejs代表j国进口的s产业产品的总排放。α为核心估计系数，本文将其定义为对二氧化碳排放的隐性补贴。
为了解决潜在的测量误差问题，作者用j国进口的s产业的直接排放作为总排放的工具变量，避免了由于投入产出表数据错误和化石能源的行业价格差异所产生的测量误差。一阶段回归模型如下：
接下来，为了进一步探究其中的影响机制，作者在基准回归的基础上加入了政治经济学解释变量Fjs并进行回归，观察加入变量后，核心系数的变化。模型设定如下：
3.2 实证结果
作者在表1中给出了最清洁的五个行业（Panel A）和污染最高的五行业的（Panel B）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我们可以看出清洁行业的关税与非关税壁垒远高于污染行业，同时非关税壁垒的行业差异更加明显。
关税的基准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Panel A和Panel B第3列到第8列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表示现行的贸易政策中的确存在对二氧化碳排放的隐性补贴。第7列和第8列显示，就全球来说，关税给予的二氧化碳的隐性补贴大约为每吨11到32美元。
为进一步探究了这一补贴的年份变化情况，作者运用美国1989-2017年的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图2显示虽然在样本区间内，回归系数都显著为负，但是其数值逐渐下降，意味着在美国，对二氧化碳的隐性补贴规模在逐渐的减小。这可能是由于美国在样本区间内在逐渐下调整体关税税率，从而使得行业差距缩小。
非关税壁垒的基准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与关税隐性补贴结果类似，非关税壁垒同样存在对二氧化碳排放的隐性补贴，且从数值上来看，其规模远大于关税的隐性补贴。第7列和第8列表明，非关税壁垒的隐性补贴大致为每吨二氧化碳75到90美元。总的来说，全球范围内二氧化碳的隐性补贴大致为每吨二氧化碳85到120美元。
为了进一步解释上述基准回归结果，作者在基准回归模型中依次加入相对重要的20个政治经济解释变量，并观察核心解释变量前系数的变化。表4显示只有在加入了产业上游度（Upstreamness）时，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由显著变为不显著，且数值上变化也较为明显。这表明，产业上游度能够很大程度上解释贸易政策与二氧化碳排放之间的相关关系。作者认为，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产业的“游说竞争”能够很好的解释上游度对贸易政策的影响。由于企业相对于最终消费者来说，组织性较强，也拥有更大的政治影响能力，因此当产业成组织的为自己的投入争取更低的价格以尽可能的压缩成本，同时为自己的产出争取更高的售价的时候，贸易政策就自然而然的倾向于对相对上游的商品征低税，对相对下游的商品征高税。
四、模型估计与反事实结果
4.1 局部均衡估计
在实证检验后，作者首先通过局部均衡进行了对二氧化碳排放隐性补贴总体规模的粗略估算，计算公式如下：
在于国际贸易中，我们可以得出全球范围内，贸易政策所提供的隐性补贴总规模大致为5500亿到8000亿美元，大于全球各国给与化石能源的直接补贴之和。
4.2 一般均衡与反事实模拟
为了分析反事实政策（统一各产业的进口关税税率）对二氧化碳排放和社会福利的影响，作者首先在强假设条件下构建了一个分析模型。该分析模型假定只有两个对称国家和两种产业（污染产业和清洁产业），同时对于一国来说，其两种商品替代弹性恒定且大于1。作者运用exact hat algebra方法估计反事实状态导致各个变量的变化比例，从而得出，当污染产业关税税率提高时，出口排放下降，国内对高排放产品的消费占比增加，但由于该占比的倒数的表达式位于分母（模型如下），因此整体污染排放减少。
由于上述分析模型具有比较强的假设条件，无法准确的估计总体社会福利的变化，作者继续放松了对称国家和两种产业的假定，在不对称国家与多种产业的情况下估计了六种反事实污染和社会福利状况，并利用Exiobase中提供的其中10个区域21个产业的信息进行了数值模拟。
主要的反事实结果如表5所示。我们可以发现，在将一国所有行业的关税都设定为该国各行业的加权平均关税后，全球二氧化碳排放下降了约3.6%，而全球实际收入却上升了约0.7%。其余五个反事实改革的数值模拟结果（如附录表8）也表明，不同排放的产业之间统一关税的反事实改革能够减少全球的二氧化碳排放，同时增加全球的实际收入。
五、研究结论
本文利用Exiobase提供的国家产业数据发现各国贸易政策确实存在着环境偏误——对污染产业的关税与非关税壁垒较清洁产业更低，而产业的上游度则能够很大程度上解释这一偏误。同时，本文构建了一个反事实改革模型，发现如果各国统一各产业的关税税率，能够使全球二氧化碳排放减少，同时增加全球实际收入。
推荐理由：
各国在制定贸易政策时，往往会考虑到多方面因素，而环境后果却容易被忽视。本文通过实证模型发现当前贸易政策中隐含着对二氧化碳排放的补贴（即环境偏误），并进一步构建反事实理论模型证明如果将这一补贴取消，全球范围内的环境将会改善，实际收入也会增加。这一发现表明，在各国政治对话中加入环境因素的考量能够很大程度上提升全球福利水平，为未来的区域和全球贸易政策的制定与改革提供了十分重要的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