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财政税务学院 汪慕晗
原文信息：Bilicka, Katarzyna Anna.2019. "Comparing UK Tax Returns of Foreign Multinationals to Matched Domestic Firm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9 (8): 2921-53.
原文链接：10.1257/aer.20180496
推文期数：145
一、引言
自金融危机以来，跨国企业利润转移的行为愈发频繁，面对持续低迷的经济环境，各国政府也将打击企业跨国逃避税作为财政复苏的一项重要手段，如何准确刻画跨国企业的利润转移行为成为了学术界和政府部门十分关注的问题。关于跨国企业利润转移的真实规模，在学术界始终存在争议。本文基于英国的背景，运用了一套更贴近事实的数据进行研究，试图从中获得关于跨国企业利润转移规模较为可信的结论。
通过将地处英国的跨国企业子公司和英国国内独立公司的应税利润与总资产比值进行系统的对比研究，本文的研究结果显示：（1）跨国企业子公司纳税申报的应税利润相对国内独立公司低50%，同时存在大量的跨国公司的应税利润在零处聚集。（2）针对上述现象，一个可能的解释是跨国公司相对国内独立企业来说拥有十分丰富的跨境利润转移渠道，通过资本弱化和操纵无形资产等方式，跨国企业向低税地区转移利润。（3）跨国企业子公司利润转移的行为对英国国内的企业所得税税率反应缺乏弹性，但是对国外总部的税率变化十分敏感。因此，跨国企业低报应税利润的成本函数可能是相对固定的。
本文相比以往的研究运用了更为真实的行政数据来研究跨国企业的利润转移行为，并发现了企业报告零利润而不是单纯的低报利润的新现象。在理论方面，与既有文献中关于成本函数为凸函数的设定相悖，本文基于跨国企业利润转移行为对英国国内税率缺乏弹性而对总部税率富有弹性的发现，提出了固定成本的假定。
二、数据来源与样本筛选
本文主要运用了两套数据：（1）企业2000年-2014年纳税申报利润数据来自于英国税务及海关总署（HMRC）的纳税申报单CT600的中的应税利润。（2）企业特征数据来源于BvD公司的FAME数据库。
本文将上述两个数据库进行合并，并从中筛选出两类企业：一是外国跨国企业的英国子公司，二是英国国内的独立企业。为了保证两类企业的实际经营规模可比，本文将上述两类企业施加了没有子公司和样本期间交易额为正的限制。由于在施加限制之后，样本中排除了大型跨国企业子公司的样本，而这部分被排除的企业恰恰又是利润转移的主力军，因此本文的实证结果存在低估。图1展现了样本描述结果，可以看到跨国企业子公司和国内企业之间确实存在利润率差，但当样本被限定在正应税利润企业中的时候，利润率差消失，证明报告零应税利润的企业可能是造成利润率差的“罪魁祸首”。
三、实证策略
为保证跨国企业和国内企业的可比性，本文进一步使用倾向得分匹配（PSM）的方法，依据企业的资产规模进行倾向得分估计，并依据倾向得分进行跨国企业和国内企业的匹配。倾向得分的估计公式如下：
其中，multinationali是有关企业是否为跨国企业的虚拟变量，若企业为跨国企业子公司，则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Kit是一系列企业特征变量，也是进行匹配时的结果变量。indi，yeart和εit分别为企业固定效应、年份固定效应和误差项。表1报告了匹配后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可以看到在进行匹配后，企业各类特征的可比性显著增加。
在得到可比的两组变量之后，本文分别计算了这两组的利润率（应税利润/总资产），并相减作差进行比较。为了更好的去理解得出的利润率差，本文对无条件期望进行了分解：
四、跨国企业子公司低报应税利润行为
表2展示了倾向匹配的基准结果。首先，跨国企业和国内企业报告的利润率存在12%的应税利润差异。也就是说跨国企业子公司报告的应税利润大约比国内企业低50%。从第三行中可以得出当一个企业报告零应税利润时，它是跨国企业的概率为50%，是国内企业的概率仅为20%，即跨国企业报告零应税利润的可能性比国内企业高30%。当对利润率施加的限制时，利润率差显著的下降至4.9%，意味着利润率差当中的大约60%都是零应税利润所导致的。
五、报税利润与会计利润的差异来源
进一步，本文通过调整报税利润和会计利润，对企业的投机报税行为进行了研究。通常来说，企业为了获得更多的融资存在高报会计利润的动机，同时为了尽可能的减少税费，也存在低报应税利润的动机。但由于报税利润与会计利润并不能直接可比，作者进行了两类调整：（1）将报税利润减去本年度交易损失，以尽量还原会计利润中对于净损失的计算。（2）将会计利润中报告为净损失的企业调整为零，以尽量还原报税单中的利润状况。在进行了上述两类调整之后，再分别将两种利润进行比较。图2直观的报告了第一类调整后的结果。可以看到，在对报税利润进行了可比性调整后，报告正会计利润的这一部分企业的报税利润在零处出现了明显的聚集，且跨国企业的聚集现象比国内企业严重的多，证明跨国企业子公司确实存在着投机报税行为。
表3展现了上述两类调整后的结果。本文发现，用第一种方法调整后的应税利润差为10.9%，而会计利润差只有6.6%；第二种方法调整后的会计利润差为2.1%，报税利润差为5.6%。表明会计利润差结果相对报税利润差来说较小，即使用会计利润估计企业的低报应税利润可能存在向下的偏误。也就说明了以往运用企业财务数据估计利润转移的文献中的估计相较实际情况跟来说可能存在比较严重的低估。
六、跨国企业如何进行利润转移
跨国企业和国内企业之间存在如此大的利润率差，其中一个可能的解释是跨国企业相对国内企业来说能够通过企业内部的债务转移或是无形资产转移实现利润向低税地区转移。本文从债务、生产力和无形资产三个方面对跨国企业的利润转移渠道进行了分析。表4报告了渠道分析的结果。首先，在结果变量中加入杠杆率（Leverage）以后（第一行），利润率差由4.5%下降到了2.7%，仅为原来的60%，意味着杠杆率大概能解释总差异的40%。
其次，将全要素生产率（TFP）纳入匹配结果变量后，两类企业之间的利润率差从6.9%下降到了4.8%，意味着大约30%的差可以由生产率差异来解释。这一结果表明，跨国企业的生产力相对同等规模的国内企业来说更强。生产力更强的企业由于技术水平更高反而会报告更低的应税利润，参与更多的利润转移。
最后，本文发现跨国企业富人无形资产占比比国内企业高13.8%。同时，从分行业回归的结果来看，服务业和金融保险业等轻资产行业的利润率差相比传统意义上的重资产行业（如零售业和建筑业）来说要更大。
七、非凸成本函数假设
接下来本文通过异质性分析对跨国企业报告低利润的固定成本假设进行了验证。虽然英国在样本期间企业所得税税率下降，但是本文所发现的利润率差产生的利润转移行为却并未减少（如图3所示），这与传统的凸成本函数假设并不一致。
为了进一步研究上述问题，本文将总部位于德国和总部位于法国的两组企业提取出来进行了分样本回归。由于德国的企业所得税率在样本期间内从25%下降到了15%，而法国的税率则保持不变，因此分别研究这两类企业与国内企业的税率差能够为我们验证成本函数非凸的假设提供一定的帮助。本文发现，总部位于德国的子公司在德国税率降低后，与英国国内企业的利润率差增加，同时报告零应税利润的企业比例也有所上升。这也进一步说明了，利润差来源于跨国企业利润转移的这一行为，当总部所在地税率下降时，利润转移的行为会更加严重。由此可见，虽然英国企业税率下降也在下降，但是仅有总部税率变化才会引起英国子公司的利润转移行为的变化，因此位于英国的子公司进行利润转移的成本可能相对固定。
八、结论
以往使用会计利润研究企业利润的文献中，由于企业的投机报税行为，对利润转移规模的估计可能存在着非常严重的低估。因此本文通过更为真实的行政数据捕捉英国国内公司与外国跨国企业的英国子公司之间的报税利润率差，发现位于英国的跨国公司低报了将近50%的应税利润，这种利润率差大约60%都来源于报告零应税利润的企业。一个有说服力的解释是：跨国企业相对国内企业来说能够进行渠道更为丰富、更为灵活的利润转移行为，且此时子公司低报利润的行为对国内企业所得税税率变化是缺乏弹性的，侧面印证了本文提出的固定成本假设。
推荐理由：
不同国家和地区间的税率差异使跨国企业将利润在集团内部进行转移，利润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流动。然而在此过程中，利润转移的规模究竟有多大，跨国企业和国内企业通过利润转移产生的利润差有多少，过去的文献中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本文通过更为真实的行政数据对这一问题进行了研究，为跨国企业利润转移行为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研究范式。同时，本文对于低报应税利润成本函数的假设推翻了已有的理论假定，其具体的形式也值得我们未来更进一步的去研究和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