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人：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 曾子汉
原文信息：Andersen, Jørgen Juel, Niels Johannesen, and Bob Rijkers. "Elite capture of foreign aid: Evidence from offshore bank accounts."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30.2 (2022): 388-425.
文章链接：https://www.journals.uchicago.edu/doi/abs/10.1086/717455
推文期数：149期
一、引言
援助是否有效，这个问题在学术界始终存在争议。一些学者认为援助在拉动受援国经济增长、减少贫困，改善民生水平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但也有人持怀疑态度，提出援助会在一定程度上滋生地区腐败，这并不利于受援国的发展。从寻租的角度来看，大量援助被当地政治家和官僚攫取可能是受援国腐败横生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很多现象都说明了援助项目的失效与当地精英的关联，但受限于数据，鲜有文献对援助的精英俘获现象进行系统验证。
为了回应以上争论，本文将世行的援助项目数据与国际清算银行（BIS）的外国存款数据相匹配，以22个援助依赖性最强的国家为研究对象，首先分析了流向受援国的援助是否会被转移到避税天堂的离岸账户。结果表明：援助资金的流入与避税天堂私人账户的银行存款同时增加，而非避税天堂的银行存款则无显著变化。考虑到混杂因素可能会同时影响受援国的援助流援助流入和资本流出，本文进一步对外资存款的事前趋势进行检验，剔除了同时期的共同冲击并使用前定的援助预算作为工具变量，从而验证了结果的有效性，援助在很多国家的效果实际上被大大削弱了。
考察其背后的机制，由于无法获取避税天堂外资存款的个人账户信息，本文无法直接对援助的精英俘获进行直接检验。尽管如此，本文的基准结果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此机制的成立。并且从文献来看，大量研究指出避税天堂的财富绝大多数由富人隐匿，而作为受援国的底层人民，他们甚至连国内账户都没有。除此之外，本文发现，国家腐败程度越高、民主制衡程度越弱且援助项目满意度越低时，援助流入会导致资本更多的流出至避税天堂，这也间接验证了精英俘获的存在。最后，本文也排除了当地承包商转移项目款、跨国企业利润转移等机制的可能性。
进一步计算，本文得出援助的漏损率约为7.5%，且漏损率随着国家的援助依赖度提高而提高，表明接受最多援助的国家不仅属于最不发达国家，而且属于治理最差的国家。考虑到实物腐败的存在，本文给出的漏损率仅提供了一个下限估计。重新使用巴拿马泄密文件或BIS的公开数据进行估计，本文的结果也依旧成立。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回应了援助有效性的争议，实证检验了一种可能导致援助无效的重要机制——精英俘获，并对关于援助的分配效应，避税天堂财富隐匿，资本外逃和政治腐败等多支文献进行了补充。
二、数据来源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有以下四套：（1）BIS的季度银行存款数据，其中给出了各国在不同银行的存款金额；（2）世行的季度援助数据，其中涵盖了世行所有的援助项目具体信息；（3）国际调查记者联合会（ICIJ）的离岸公司数据，提供了一系列的离岸天堂泄密文件；（4）其他可能同时影响援助流入和资本流出的特殊事件，比如战争、政变等。表1为本文的描述性统计。
三、受援国的援助流入与资金流出
为检验援助资金是否流入了避税天堂，本文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AIDit表示该国t季度的援助收入，Δlog(Havenit)表示该国在季度t的避风港的存款增长率，β展示了相当于GDP1%的援助支出对于避风港存款百分比变化的影响，Xit表示一系列控制变量。为了区分跨境资本流动是出于保密和资产保护动机还是其他因素，本文也使用非避税天堂存款增长率Δlog(nonHavenit)以及避税天堂和非避税天堂存款增长率之差Δlog(Havenit)-Δlog(nonHavenit)作为因变量。
比较避税天堂和非避税天堂的外资存款金额变化，可以看出，避税天堂的外资存款仅在援助流入季度大幅度增加，随后保持平稳，而非避税天堂的外资存款则没有增加（见图1和图2）。
从表2的实证结果来看，相当于一季度GDP的1%的援助支出会导致避税天堂存款显著增加约3.4%（列1），而非避税天堂外资存款并无明显变化（列2），并且，相当于GDP1%的援助支出会导致避税天堂和非避税天堂的存款增长率之差约为5%。
四、援助的精英俘获
为验证精英俘获机制的成立，本文首先从基准结果分析。可以看到，援助资金从受援国只流向避税天堂，而没有流向非避税天堂，并且避税天堂的外资存款只有在资金流入季度 存款迅速增加，而在随后的季度中种没有增加。援助资金通过直接汇款或私人部门回扣间接转移的方式，都会引起援助流入和外资存款的同时变动，这与本文的结果相吻合。其次，从异质性分析来看，当国家更加腐败、民主制衡更弱，项目事后评估不令人满意时，援助流入导致避税天堂存款增加的效应更大（见表3和表4）。上述事实均符合精英俘获的机制，而作者提出的其他机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满足。
五、援助漏损率的估计
各国援助漏损率的估算方式是：用估计的β系数乘以样本平均值的避税天堂存款与GDP的比例。从基线结果计算得到援助的漏损率为7.5%。对于世界银行而言，对于平均支出的漏损率可能是更需要关注的问题。通过对存储存量利用受到援助金额进行加权，得到泄露率为5%。本文进一步考察了不同援助依赖度（世界银行援助数额占GDP 比值衡量）的漏损率，发现援助漏损率随着国家的援助依赖度的增加而增加。证明了在经济落后和制度薄弱的国家，精英俘获现象更加严重。
跟以往的自然资源租金相比（漏损率大约为15%），援助的漏损率较低的可能原因有：1.援助流入存在一定的监管；2.实物腐败并未计算在内；3.无法识别离岸中介公司在资产转移中的作用。
为了解决离岸中介公司信息缺失的局限性，本文利用ICIJ披露的巴拿马文件研究了援助流入与该国离岸中介机构数量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相当于GDP 的1% 的援助支出会导致同一季度离岸公司数量增加1.1%。
六、结论
本文发现，向最依赖援助的国家发放援助时，避税天堂的外资存款也会同时增加，而非避税天堂的外资存款并无明显变化。该现象的背后是大量援助被当地精英俘获。并且，腐败程度越高、民主制衡程度越弱，以及项目评估满意度更低的国家，避税天堂存款增加的效应更大。根据基准结果计算，援助的漏损率约为7.5%。
推荐理由：
援助有效性是对外援助研究中的核心话题，已有研究虽提出了精英俘获现象的可能性，但囿于数据并不对其进行实证检验。本文利用机密数据对援助的精英俘获机制进行了系统分析，并排除了其他可能的机制。本文的研究具有丰富的政策含义：援助依赖程度越高的国家精英俘获行为越明显，因此要更加谨慎地对待低发展国家的援助并对其进行有效监管。同时，如何量化离岸中介机构在全球的资本流动、企业逃避税中的作用，也值得我们未来更一步的去研究和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