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财政税务学院 胡龙海
原文信息：Ager, Philipp, Leah Boustan, and Katherine Eriksson. "The intergenerational effects of a large wealth shock: white southerners after the Civil War."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11.11 (2021): 3767-94.
原文链接：https://www.aeaweb.org/articles?id=10.1257/aer.20191422
推文期数：155期
一、引言
财富过度集中会阻碍经济发展，而战争、改革或者灾难性事件是打破这一现状的重要契机。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这种突发性的重大冲击能否产生长期的影响，即精英家庭在遭受冲击后是否能够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恢复如初。要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需要进一步探讨父母与子女之间代际传递的方式到底是怎样的，是直接财富转移，还是人力资本投资，抑或是社会网络的构建。
基于美国南北战争（1861-1865）后废除南方奴隶制的现实背景，通过比较在1860年拥有同等财富但占有的奴隶数量不同的奴隶主家庭的经济状况，本文研究了美国内战对美国南方白人家庭的财富冲击的代际影响。研究发现，在1860年拥有奴隶数量越多的家庭受战争的冲击越大，即在1870年财富损失量越大。到1900年，奴隶主家庭的子代基本上从战争中恢复过来。到1940年，奴隶主家庭的孙辈就完全恢复以往的财富水平。奴隶主家庭的财富水平之所以能够快速恢复，主要得益于联姻家庭和当地“宗室”精英家族的援助。
相较以往文献，本文重新估计了战争重塑财富分配格局的能力，打破以往学者推崇战争是唯一能够在短期打破财富过度集中的力量之一的极端论断。本文指出奴隶主家庭能够通过一代人的努力恢复以往的经济地位，弥补战争带来的巨大财富损失。其次，本文的研究有助于重新认识美国内战的历史影响，同时提供精英家庭具有强大韧性的经验证据。
二、历史背景
南北战争之前，美国南方主要发展农业，利用大量奴隶种植棉花、烟草、水稻等经济作物。在1860年的南方，有21%的白人家庭至少有一名奴隶，0.5%的白人家庭拥有至少50名奴隶。在战争前夕，没有人知晓战争是否会来临，更没有人预测到战争的后果。因此，从1850年至1860年，奴隶价格稳步上升，市场并未感知到奴隶制的废除。然而，从1860到1870年间，由于奴隶制的废除，南方地区农业生产力大幅下降，南方的土地价格也急剧下跌。
总体来看，南北战争导致南方家庭的财富大幅度缩减，如表1所示。在战前，在任何财富分位数上，南方家庭的财富都超过北方家庭。但在战后，南方家庭的财富水平急剧下降，远低于北方家庭的财富值。
三、数据合并与家庭奴隶占有量
本文使用完整的历史人口普查数据，数据集中主要包含1860年人口普查数据中的户主及其儿子的信息。其次，使用1860年的儿子的相关特征信息与1900年的人口普查数据合并，由此得到家庭两代人的数据。此外，利用1900年中的子代信息与1940年的孙辈信息相匹配，由此构建覆盖奴隶主家庭三代人的面板数据。
关于家庭奴隶占有量的测算，本文基于两种不同数据处理方法。第一，将1860年的奴隶记录表直接与奴隶主家庭的数据相匹配，获得精确的奴隶占有量数据，但只能成功匹配42%的家庭样本，样本损失较大。第二，基于1860年的奴隶记录表计算某一姓氏的平均奴隶持有量，然后与家庭样本进行匹配，建立一个可能占有奴隶的身份代理变量。
四、南北战争对精确定义的奴隶主家庭的财富冲击
基于直接与1860年奴隶记录表相匹配的家庭样本，本文利用模型（1）估计南北战争对占有奴隶的南方白人家庭的三代人的财富水平影响，比较拥有同等财富但奴隶占有量不同的家庭的经济状况。
Yisp为结果变量，表示1870年父亲的财富水平、1900年儿子的职业收入或1940年孙子的年收入的对数。1(SLAVE_COUNT1860i)为示性函数，表示1860年占有的奴隶数量的指标，去除只拥有一个奴隶的家庭样本，此外还设置占有2-3个、4-5个、6-8个、9-17个、18个以上奴隶的指标。ηp表示1860年的财富分布的精确百分位数，用于控制1860年的财富效应，αs表示地区固定效应。Xi为控制变量，针对不同的结果变量，分别控制父亲自身年龄的二次方，儿子自身年龄的二次方和父亲年龄的二次方，同时控制三代人年龄的二次方。
利用公式（1）发现在1860年，南方白人奴隶主家庭的财富都在上升，且奴隶占有量越多的家庭财富上升越多，如图1所示。
研究结果如图2所示，与在1860年财富相当但只有一个奴隶的家庭相比，在1860年拥有奴隶数量越多的户主受战争的冲击越大，遭遇的财富损失也更大（Panel A）。然而，到1900年，奴隶主家庭的儿子基本上从战争创伤中恢复过来，经济状况得到了极大改善（Panel B）。最后，在1940年，奴隶主家庭的孙子完全恢复以往的财富水平（Panel C）。
五、南北战争对广义上的奴隶主家庭的财富冲击
由于第一种奴隶占有数的测算方法的样本损失较大，而且难以比较南北经济差距，因此本文进一步使用第二种方法进行数据处理，计算奴隶占有量。利用模型（2）重新估计南北战争对占有奴隶的南方白人家庭财富的影响。
Yijp表示国家财富百分位p的姓氏j的i家户，包括1870年父亲的财富水平、1900年儿子的职业收入或1940年孙子的年收入的对数。Slaveholder_Surnamej*VENTILE1860i表示是否为拥有奴隶的姓氏和1860年财富分位数虚拟变量的交互。Southi*VENTILE1860i表示是否处于南方与1860年财富分位数虚拟变量的交互。Southi*Slaveholder_Surnamej*VENTILE1860i表示是否处于南方，是否为有奴隶的姓氏和1860年财富分位数虚拟变量三项的交互。ηp表示1860年的财富分布的精确百分位数。Xi为控制变量，与模型（1）定义相同。
研究结果如图3所示，其中横轴表示估计系数，纵轴表示1860年财富分位数，黄色图标表示南方有奴隶的姓氏家庭，蓝色三角图标表示南方没有奴隶的姓氏家庭，黑色图标表示北方有奴隶的姓氏家庭，其中以北方没有奴隶的姓氏家庭为基准组。结果表明1870年南方未拥有奴隶的姓氏家庭的财富损失较大，但南方有奴隶的姓氏家庭的损失相对更大，而北方有奴隶的姓氏家庭与北方没有奴隶的姓氏家庭相比没有任何差异。在1900年的子代和1940年的孙辈，南方和北方的经济差距一直存在，但南方有奴隶的姓氏家庭和南方没有奴隶的姓氏家庭差距逐渐缩小。南北经济差异主要因为南方农业生产力下降，同时北方工业不断发展。
六、社会关系网络是代际传递的重要渠道
以上我们知晓南方奴隶主家庭在经历战争冲击后能够迅速恢复，那么这种恢复的动力是什么呢？为进一步讨论可能的代际传递渠道，本文首先提出了一系列排除性的假设，即更高的能力、企业家精神与管理技能。首先，通过添加姓氏控制变量控制家庭特征差异发现基准结果并没有改变，因此富裕家庭拥有更高的能力并不能成立。其次，如图4所示，通过比较城市和农村父辈和子代的经济状况发现，城市和农村的父辈都遭受同等程度的经济冲击，财富损失状况相近，但城市的子代经济恢复速度高于农村子代的恢复速度。因此，相对于以机器或工厂为主要生产资料的城市家庭，拥有更多奴隶需要更高管理能力的农村家庭并没有表现更好，从而表明管理能力并不是代际传递的渠道。
另外，本文进一步讨论了社会关系网络的影响。首先，本文讨论了联姻的影响。基于模型（1），本文分析了子代岳父的经济状况，如图6所示，其中横轴表示估计系数，纵轴表示1860年奴隶数量。研究结果表明，1860年拥有奴隶数量越多的南方白人家庭的亲家越富裕。但在1870年，奴隶主儿子的岳父也遭受了战争冲击，但相较于奴隶主儿子，其岳父经济损失更小。这表明，南方奴隶主家庭能够通过获取亲家的援助快速从战争冲击中恢复过来。
其次，本文还讨论了与当地“宗室”精英家族（占有奴隶数大于100）的联系的影响，其中“宗室”联系被定义为与同地区的精英家族具有相同姓氏。如图7所示，其中横轴表示估计系数，纵轴表示1860年的奴隶占有量，黄色表示有联系，蓝色表示没有联系。结果表明，所有奴隶主家庭都遭受同等的财富损失（Panel A），与同区域精英家族有联系的奴隶主家庭恢复的更快（Panel B）。表明与精英家庭联系紧密是奴隶主家庭从战争创伤中快速恢复的重要原因之一。除此之外，本文还进一步讨论有无政治关联对奴隶主家庭财富水平恢复的影响（Panel C&D），结果表明政治关联无益于奴隶主家庭的经济状况改善。
七、结论
本文基于美国内战的历史背景，利用长时间跨度的多期人口普查数据，研究了美国内战对美国南方白人家庭的财富冲击的代际影响。研究发现，在1860年拥有奴隶数量越多的家庭受战争的冲击越大，即在1870年财富损失量越大。在1900年到1940年间，经过一代人的努力，奴隶主家庭就完全恢复以往的财富水平。如此快的恢复速度主要得益于联姻家庭和当地“宗室”精英家族的援助。
推荐理由：
如何打破财富过度集中的局面促进社会公平是一个宏大的命题，也一直是政策制定者和学术研究者热衷于讨论的话题。战争、改革和灾难等突发性大事件似乎让学者们看到了解决这一问题的希望。但本文的研究却指出，战争的冲击并不会延续很久，精英家庭具有很强的韧性，在遭受战争冲击后经过一代人的奴隶仍有很大概率恢复以往的经济地位，而社会网络的延续是精英家庭经济地位快速恢复的重要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