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简介
原文信息：Okunogbe O, Pouliquen V. Technology, taxation, and corruption: evidence from the introduction of electronic tax filing[J].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Economic Policy, 2022, 14(1): 341-372.
原文链接：https://www.aeaweb.org/articles?id=10.1257/pol.2020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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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期数：192期
引言
新技术的引入有利于政府部门改善服务、提升效率和打击腐败，其中信息数字化在税务部门税收征管方面的影响尤为明显。传统的非电子纳税往往伴随税务合规成本高、填报不准确和腐败行为严重等问题，影响国家税收收入、挫伤企业纳税积极性甚至降低居民公共产品质量。随着信息数字化发展，电子纳税成为当今各国税收征管新趋势。税务电子化改革是政府税收征管改革的重大举措之一。通过纳税电子化、信息化来有效降低政府征税成本，提升政府透明度已得到学术界广泛认同，但只有少量文献探讨税务电子化改革对企业纳税的影响，尤其是新技术的引入对不同企业的异质性影响。
本文利用塔吉克斯坦（Tajikistan）首都杜尚别（Dushanbe）的1498家中小企业数据，通过进行随机田野实验，考察了影响企业选择电子纳税的关键因素，以及电子纳税对企业纳税行为的影响。研究发现：①采用电子纳税后，企业平均每个月在纳税申报上节省了近5个小时，有效减少企业合规成本，但企业纳税总额和贿赂行为没有显著变化；②具体而言，电子纳税对税务合规行为不同的企业纳税总额产生了相反的影响，采用电子纳税后，之前逃税较多的企业纳税额增加了一倍，而逃税较少的企业纳税额有所下降；③机制分析表明，通过切断纳税人与税务官员的沟通渠道，限制双方不正当腐败行为来规范税收征纳是电子纳税影响企业纳税额的重要渠道。
相较已有文献，本文具有以下3点贡献：①受限于数据的可得性，先前的文章难以考察新技术的引入对企业纳税的影响。本文通过一项随机实验首次考察了电子纳税对政府税收收入和企业税收行为的影响。②首次考察了技术引入对企业纳税行为的异质性影响。本文通过企业事前的税务合规差异，划分了两类企业，发现电子纳税有效减少了合规企业的纳税额，而不合规企业的纳税额有所上升。③本文为发展中国家提高其国家财政能力，如何通过新技术引入来减少税务官员与纳税人之间串通贿赂行为提供了宝贵经验证据。
实验设计和理论分析
1. 实验设计
为了避免自然实验中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的研究基于一项随机实验。实验中，2004家企业被随机分为两个处理组和一个对照组。其中，有802家企业为强处理组（A组），当地税务机关为这些企业提供电子纳税的相关信息、培训及演示，并会帮助企业完成电子纳税注册流程。400家企业为弱处理组（B组），当地税务机关也会为弱处理组企业提供电子纳税的相关信息、培训及演示，但不帮助企业进行注册申报。剩余的802家企业为对照组（C组），税务机关仅为这些企业提供一般纳税申报的培训，而不提供任何与电子纳税有关的培训，也不帮助企业进行注册申报。基于该实验，本文主要研究两个问题：①何种因素影响企业是否采用电子纳税方式进行报税？②采用电子纳税方式进行报税对企业纳税行为有哪些影响？
2. 理论分析
针对上述研究问题，本文提出了相应的预测。在对企业和税务官员的访谈中了解到，企业不采用电子纳税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企业对电子纳税系统的安全缺乏信任；二是企业在注册过程中存在操作困难等问题。因此，本文认为缺乏对电子纳税的培训和后续服务支持是企业不采用电子纳税的重要影响因素。
接着，本文基于税务官员与企业贿赂行为的“胁迫（Coercion）” 目的与“合谋（Collusion）”目的，分析预测了电子纳税对企业的影响。第一，对企业税务合规成本的影响。本文认为电子纳税转型可以节省企业线下办理税收业务的时间，进而降低企业税务合规成本。第二，对企业纳税总额的影响。本文认为采用电子纳税会对企业纳税额产生异质性影响。具体来说，在手工申报方式下，逃税风险低的企业可能遭到税务官员胁迫，进而缴纳更多的税收，当采用电子纳税时，税务官员无法胁迫企业，企业的纳税额会减少；而逃税风险高的企业则相反，电子纳税会减少其与税务官员串通合谋的机会，进而企业纳税额会增加。第三，对企业贿赂行为的影响。本文认为采用电子纳税会减少企业与税务官员之间的互动，从而贿赂金额下降。
数据和实证分析
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三个方面。一是税务机关提供的关于企业特征、税务申报方式、纳税行为等管理数据。二是在培训之前进行的企业调查数据。三是培训一年后进行的调查数据。这些调查数据包括企业特征、企业投资、生产与销售等经济行为信息以及企业在税收方面的信息。
为了检验电子纳税系统的培训和后续服务支持对企业是否采用电子纳税的影响，本文构建了方程（1）：
其中，Di是表示企业是否注册和使用电子纳税的虚拟变量，TA,i和TB,i用来区分是强处理组（A组）还是弱处理组（B组），Xi是一系列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Si是一系列其它层面的控制变量。参数β1和β2分别估计了在处理后A组和B组企业电子纳税采用率的系数，它们之间的差（β1−β2）估计了后续服务（即税务机关帮助企业完成电子纳税注册流程）对企业采用电子纳税的影响。
将企业是否为强处理组（A组）作为企业是否采用电子纳税的工具变量，本文利用方程（2）来检验采用电子纳税对企业的影响：
其中，Yi是结果变量，表示企业是否采用电子纳税，系数γ估计了企业采用电子纳税对企业税收方面的影响，其余系数与方程（1）一致。接着，本文利用方程（3）来检验风险评分对企业纳税行为的异质性影响：
其中，LowRisk和HighRisk分别表示企业是低风险或高风险企业，参数γ和α分别估计了风险得分较低和风险得分较高的企业采用电子纳税对企业纳税行为的影响，其余系数与方程（2）一致。
结果
1. 影响企业采用电子纳税的因素
项目实施一年后，A组中有93%的企业注册并至少使用了一次电子纳税方式，而B组仅有，63%企业使用了电子纳税，C组有59%企业使用了电子纳税。表3展示了方程（1）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电子纳税培训和后续服务使企业电子纳税采用率提高了34%。B组与C组没有显著差异，说明仅进行相关培训并不能吸引企业采用电子纳税。
2. 企业采用电子纳税的影响
表5展示了企业采用电子纳税方式纳税对其税务合规成本、纳税总额和贿赂行为的影响。表5的结果显示，企业采用电子纳税后，税务合规成本显著降低，但纳税总额和贿赂行为并没有受到电子纳税的影响。
图3展示了电子纳税对企业纳税金额的异质性影响。可以看到，在引入电子纳税之前，低风险评分的企业会比高风险评分的企业缴纳更多的税（第一列和第三列）；采用电子纳税后，高风险企业增加的纳税额大于低风险企业减少的纳税额，两组企业的纳税差距缩小（第二列和第四列）。总之，电子纳税对不同风险评分的企业纳税额产生了相反的异质性影响。
3. 机制分析
本文机制分析结果表明，引入电子纳税之前，低风险评分的企业平均比高风险评分的企业缴纳正税的月份多三个月；采用电子纳税后，低风险评分的企业一年内缴纳正税的月份平均减少了两个月，而高风险评分的企业不存在这种影响，说明电子纳税给企业纳税额带来的异质性影响与风险评分有关。根据对税务机关和企业的访谈，一方面税务官员可能会胁迫风险评分低的企业支付超出他们真实税负的税款以满足税务机关设定的税收目标；另一方面，税务官员可能会和风险评分高的企业串通合作，帮助企业逃税。而采用电子纳税阻断了纳税人与税务官员的互动渠道，相应的胁迫或合谋行为受到影响，最终出现对企业纳税额的异质性影响。此外，本文还进行了一系列稳健性检验，以确保本文结论的可信性。
研究结论
本文研究了影响企业采用电子纳税的关键因素以及电子纳税对企业的影响。研究发现，税务机关对企业电子化转型的后续服务支持是影响企业是否采用电子纳税的关键因素。此外，电子纳税减少了企业税务合规成本，对企业纳税总额和贿赂金额不存在显著的影响，但在企业间出现显著的异质性，且企业和税务机关之间的勾结是造成电子纳税对企业纳税额异质性影响的重要因素。此外，从本文的研究结论得到以下政策启示：由于技术引入的异质性效应，政府在决定是否采用新技术时要考虑到不同用户在转型时的顾虑和困难，以及技术转型对不同用户的异质性影响。
推荐理由
随着信息数字化发展，政府部门通常会引入新技术来提升政府服务质量和效率。在税收征管方面，电子纳税凭借其便捷高效性和安全保密性有效降低政府税务合规成本和保障纳税数据安全，采用电子化征管方式已成为当今各国税收征管新趋势。然而，电子纳税也存在缺乏稳定性，注册程序复杂等问题。为使税收征管更高效，积极发挥数字技术在提高国家财政能力方面的作用，围绕电子纳税等新技术的相关研究是一个重要的方向。本文的研究结果也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新技术的引入是否会带来与政府目标背道而驰的影响？政府在推行新技术时如何权衡对不同用户的异质性影响？这些问题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