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的现状、问题及对策
【内容提要】老年人免费体检是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的重要内容，是落实健康老龄化规划的重要手段。课题组基于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数据库和实地调查对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进行研究。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存在农村地区落实力度不足、异地免费体检服务机制不完善、独居、鳏寡老人免费体检参与率低等问题，应当进一步健全免费体检服务机制体制、出台流动老人免费体检方案、细化对弱势老人帮扶工作、完善免费体检服务反馈体制、落实老年人健康指导工作。
来源：《人口健康蓝皮书：湖北人口与健康发展报告——人口老龄化与银发经济（2024年版）》
《礼记·礼运篇》提到的“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大同社会一直是我国所追求的目标。我国正处于老龄化加速发展阶段，应对人口老龄化任务艰巨。2021年底，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达到14.19%，超过了“中等老龄化”社会的标准水平（14%）。湖北省老龄化问题更加严峻，65岁以上的老龄人口占比达到14.59%，是中部六省中老龄化程度最深的省份。党的二十大报告将应对治理人口老龄化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习近平总书记也强调，“贯彻落实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把积极老龄观、健康老龄化理念融入经济社会发展全过程”。2017年6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制定和实施老年人照顾服务项目的意见》指出“鼓励通过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为老年人免费建立电子健康档案，每年为65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免费提供包括体检在内的健康管理服务”等重点任务。2021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在“中国共产党为人民谋健康的100年”系列新闻发布会上更是明确要求每年需要为65岁以上老年人提供免费体检和健康管理。
从“十三五”到“十四五”，国家始终把实现老年人健康管理工作放在重要地位：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曾指出，65岁以上老年人健康管理率目标值达到70%，完善健康教育和健康管理，落实基本公共卫生服务老年人健康管理项目。《湖北省影响群众健康突出问题“323”攻坚行动方案（2021—2025年）》指出，要强化健康管理，促进医防协同，对筛查发现的患者，要完善健康档案，纳入健康管理。《湖北省医疗保障事业发展“十四五”规划》也指出要提升适老服务水平。但湖北省目前存在着基层经办力量薄弱、部门责任落实不够到位、待遇保障不够充分等问题，因此有必要了解国家基本卫生服务中老年人免费体检项目在湖北的发展现状，明确该项目现行存在的问题，并基于此提出改进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的对策和建议。
为进一步考察湖北省县域老龄事业发展情况，湖北健康老龄研究院在省老龄委各部门的支持下，开展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Hubei Aging Survey，HBAS）。该项目对全省12500名老人进行访谈调查，汇总搜集103个县级行政单元19项老龄事业发展数据，最终获得有效样本12350个，搭建起2023年湖北省县（市、区）老龄事业发展数据库。基于该数据库，本文对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进行系统性分析和总结。
一、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现状
（一）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具体实施流程与体检项目内容
作为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年人的免费体检和健康管理工作旨在全面了解老年居民的健康状况，进行事前预防，减轻医疗负担。就湖北省而言，所有65岁以上的老年人都可以享受每年一次的免费体检。一般来说，健康体检一般包括生活方式和健康状况评估，体格检查和辅助检查，具体检查内容见表5-3-1所示。在湖北省，免费体检服务通常由当地的小型医疗机构提供，城市地区由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提供服务，农村地区由乡镇卫生院、村卫生室提供服务。对于有特殊需求的老人，社区或村办会提供上门体检服务。湖北省的免费体检流程见图5-3-1所示。在湖北省城区，免费体检服务一般采取预约制，预约后方可进行体检；在农村地区，免费体检服务通常由乡镇卫生院进行组织，统一集中进行体检。医生在完成体检后需要及时将检查信息填写在健康体检表中，并纳入健康档案统一管理。随后，医生还需及时告知体检结果并进行免费的健康指导。
表5-3-1 老年人免费体检项目
图5-3-1 老年人免费体检流程
（二）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为70.65%，基本达到国家要求
调查数据显示，湖北省65岁以上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达到70.65%，基本实现了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提出的免费体检参与率70%的目标。但与北京等特大城市相比，湖北省的免费体检服务仍然存在覆盖面不足的问题。2022年北京市的达标率就已超85%，远超湖北省70.65%的水平。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完成度较北京等经济发展较好的特大城市之间仍存在较大的差距。
（三）湖北省农村地区免费体检参与率为72.26%，城市地区为68.89%
调查数据显示，农村地区的免费体检参与率为72.26%，比城市地区高3.37个百分点，二者差距较小（见图5-3-2）。就免费体检参与率目标而言，湖北省农村地区的免费体检服务较城市地区落实更加到位，达到了国家免费体检参与率70%的目标，而城市地区并未达到。这可能是因为城市地区老年人健康管理更加丰富多样，参与其他体检或健康筛查后不选择免费健康体检，而农村地区往往由村委会统一组织，参与率较高。
图5-3-2 分城乡65岁以上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
数据来源：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
（四）宜荆荆都市圈免费体检参与率最高，武汉都市圈参与率最低
从各城市群的免费体检服务达标率看，宜荆荆都市圈与襄阳都市圈的免费体检参与率平均值都达到了国家要求。其中宜荆荆都市圈参与率的平均值最高，为74.57%，襄阳都市圈的参与率为71.57%；而武汉都市圈的免费体检参与率平均值并未达到国家要求，且位列三个都市圈末尾，仅有67.60%（见图5-3-3）。武汉市、襄阳市和宜昌市分别为三个都市圈的增长极，免费体检参与率也呈现较大差异。全省经济中心武汉市的免费体检参与率仅有65.21%，襄阳市仅有68.86%，均未达标；宜昌市免费体检参与率远超标准，为77.46%。武汉市作为湖北省经济发展中心和武汉都市圈的增长极，经济发展水平远超其他地市，但免费体检参与率却远低于其他地区。
图5-3-3 分城市群65岁以上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
数据来源：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
（五）各地市州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呈现较大差异性，极差达19.40%
调查数据显示，全省17个市州中，9个市州达到了免费体检参与率70%的目标。具体分析可以发现，各市州免费体检参与率呈现较大差异性。其中，天门市是湖北省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最高的直辖县级市，高达84.16%，潜江市的免费体检参与率最低，仅有64.76%，是湖北省唯一免费体检参与率低于65%的地市。天门市与潜江市的免费体检参与率极差达到19.40%（见图5-3-4）。仙桃市免费体检参与率位列全省第二为80.00%，武汉市和孝感市的达标率只略高于潜江，分别为65.21%和65.26%。
图5-3-4 分地市州65岁以上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
数据来源：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
（六）老龄化程度越高的县区，免费体检参与率越高
据调查数据显示，老龄化程度高的地区免费体检参与率较高，为72.08%，达到国家免费体检参与率目标。而老龄化程度较低的地区免费体检参与率较低，仅有69.45%（见图5-3-5）。老龄化程度与县区免费体检参与率呈现正相关关系。湖北省县市的老龄化程度分布不均，且差异较大。人口老龄化会对地区消费、产业结构造成显著影响，老龄化程度高的县区的老年人可能对养老制度、健康福利等更加关注，因此更加关注自身身体健康，参与免费体检等公共卫生服务的积极性更高。
图5-3-5 分老龄化程度65岁以上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
数据来源：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
（七）65岁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为63.51%，低龄老人参与率较低
调查数据显示，刚满65岁的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仅有63.51%，为各年龄段参与率最低。70岁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最高，达到75.56%。65-70岁的老年人的年龄与免费体检参与率之间存在着正相关关系，即年龄越大，免费体检参与率越高；70-75岁的老年人的年龄与免费体检参与率之间呈现波动。65-67岁的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都未达到国家制定的70%参与率目标，而68岁以上的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已稳定在70%以上。低龄老人的免费体检参与率较低，可能的原因是：对于刚满足免费体检年龄条件的老年人来说，此前并未享受过该项政策，对免费体检心存疑虑，因此参与率较低。（见图5-3-6）。
图5-3-6 分年龄65岁以上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
数据来源：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
二、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存在的问题
（一）农村地区人力、物力普遍缺乏，导致免费体检服务流于形式
农村地区的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普遍存在医护人员配备不足、医护人员身兼数职的情况。一是体检时间紧，医护人员工作压力大。体检项目往往时间安排紧、项目多、任务重。免费体检任务下达后，卫生院通常需要在半天的时间内完成一百多号人的体检，且体检项目覆盖二十多项，可能出现一名医护人员负责多个体检项目的情况，医护人员工作压力大。二是体检任务重，医护人员工作内容多。除了完成体检项目外，医护人员往往还需承担组织安排、整理体检数据、解决老年人责骂质疑等职责范围之外的工作。医护人员工作内容多，难以集中精力完成体检服务，导致免费体检服务难免流于形式。三是医疗资源水平较低。乡镇医护人员资质水平也参差不齐，医疗卫生设备老化，部分低水平的医护人员可能无法解决体检过程中遇到的医疗器械出现的突发状况，导致体检效率较低。由于农村地区在开展免费体检服务时普遍存在人力物力缺乏等客观困难，这些地区难以完成好免费体检服务。
（二）流动老人免费体检参与率低，异地免费体检服务机制不完善
调查数据显示，湖北省异地居住老年人的免费体检参与率明显低于本地居住老年人，仅有60.76%，远不及国家要求的70%参与率目标，也远低于本地居住的老年人71.65%的参与率（见图5-3-7）。一方面，参与免费体检目标对象有限制。免费体检服务针对65岁以上、在辖区内居住半年以上的老年人口（常住人口），而本辖区内居住时间不长的流动老人无法享受该项免费体检服务。另一方面，社区对流动老人管理不完善。社区对流动人口掌握情况不足，没有做好流动老年人口及其家庭情况的登记与管理。流动老年人离开原居住地，无法在原居住地卫生机构进行体检，但由于并未在新居住地进行常住登记，新居住地的卫生机构不接纳，异地居住老人无法参与免费体检。流动老年人的异地免费体检机制不完善，导致其免费体检参与率低。
图5-3-7 分居住地65岁以上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
数据来源：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
（三）独居、鳏寡老人免费体检参与率低，免费体检服务瞄准性不足
调查数据显示，独居老人的免费体检参与率仅有67.65%，鳏寡老人免费体检参与率仅有68.25%，这类弱势老年人群体的免费体检参与率均未达到国家70%的要求（见图5-3-8）。一方面，免费体检服务瞄准性不足。老年人作为国家基本公共服务的重点关注人群，弱势群体老人更应该是重中之重。但是独居、鳏寡老人的参与率反而较低，免费体检服务并对这类更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老人开展针对性帮扶，其“托底”作用发挥不到位。另一方面，免费体检服务的通知宣传力度不足。城市地区开展免费体检时，社区往往通过微信群或者微信公众号推文进行宣传通知。由于独居或没有结婚，身边没有人照顾，这类老人往往很难关注到除日常起居生活外的活动，导致其可能错过体检。并且多数老人对电子设备使用不熟悉，这类“数字化”的通知很难通知到独居、鳏寡老年人本人。免费体检服务缺乏对弱势老年人群体针对性宣传通知。
图5-3-8 分居住方式、分婚姻情况65岁以上老年人免费体检参与率
数据来源：第一期“湖北百县老龄调查（2023）”。
（四）免费体检服务落实力度不足，健康指导工作存在明显缺失
一方面，免费体检服务缺乏有效结果反馈制度。免费体检服务的开展重心放在了体检过程与数据收集，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及时向老年人反馈体检结果。许多农村地区老年人在调查中反映，他们在体检结束后拿不到体检结果。一是他们不知道体检结果什么时候出具，二是出具了体检结果后，不知道找什么部门拿。即使拿到体检结果，对于体检报告上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他们也看不懂，并没有专业的医生对体检报告进行讲解或指导。如果体检已经检测出老年人疾病，而结果延迟反馈导致耽误患者的最佳诊疗时间、增加患者治疗费用、降低患者治疗效果等，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另一方面，免费体检服务没有建立长期追访和护理机制。在体检结束告知检查结果后难以后续对老年人进行及时的随访和追踪，医生也无法提供进一步的诊断和治疗服务，无法引导个体进行健康管理，并定期查看健康管理的结果。
（五）免费体检骗局消耗公众信任，诈骗领域执法打击力度不足
一是社会上存在各式免费体检骗局，消耗公众信任。部分犯罪分子会打着“公益活动”的旗号，以发放赠品、免费体检、免费旅游为诱饵，对老年人行骗：骗取老年人医保卡余额或者哄骗老年人购买天价保健品。老年人对自身健康状况更加关心，且防范意识较弱，是免费体检诈骗的重灾区。正是由于免费体检骗局存在，消耗了公众对国家免费体检服务的信任度，导致国家利民的基本公共卫生服务也受到牵连。二是对诈骗的执法打击力度不足。老年人反诈意识不足，更需要多部门、多地区联动，共同加大对诈骗活动的打击力度，加大对犯罪分子的惩罚力度。由于诈骗的执法力度不足，不少诈骗分子被执法后仍会心存侥幸，流窜到其他未被执法过的地区或执法力度较轻的地区继续实施诈骗，对更多老年人的福利造成损失。
三、完善老年人免费体检服务的对策建议
（一）完善健康管理顶层设计，健全免费体检服务机制体制
一是完善健康管理顶层设计，加大对免费体检服务医疗资源的全方位投入。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县市医疗保健资源较为充足，在保证这些地区现有医疗防护水平的情况下，加大对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地区的财政补助，帮助地区优化和提升当地医疗资源，给予当地卫生院、卫生服务中心以财政补贴。二是健全免费体检服务机制，健全完善免费体检服务医护人员管理。加大参与免费体检服务医护人员数量，合理分配医护人员工作量，合理安排医护人员工作时间，调动医护人员工作积极性。三是动员社会参与，加大推进力度。在乡镇机构改革中，明确相应机构承担健康促进等职责。相关行业学会、协会和群团组织也要充分发挥作用，组织、指导健康促进工作。
（二）出台流动老人免费体检方案，加快推进医疗信息联动
一是亟需出台和制定合理的异地居住老人免费体检方案。异地居住老人参与免费体检不便，需要在异地也能同时享受到前期健康体检和后期健康追踪管理。二是加快推进各地医疗信息联动。加快推进建立全省统一的数据管理体系，构建体检与过往病史信息库，全省各级医疗机构可以查阅该老年人的体检结果，让异地居住的老年人异地体检就医不存在“医疗信息差”，方便异地老年人就医与治疗。三是强化各市州、各部门之间联动。各市州、各部门之间强化联动，建立部门联系试点制度，加强调研指导，形成推进合力，共同保障异地居住老人就医体检，为居民提供全生命周期健康服务，保证异地居住老人整体健康福利。
（三）强化免费体检服务瞄准性，细化对弱势老人帮扶工作
加强免费体检服务瞄准性，重点帮扶弱势老年人群体。一是社区、居委会做好弱势老年群体登记管理服务。针对独居老人和鳏寡老人无人照料帮扶的情况，社区、村委会应做好基层工作，主动做好登记，并指定负责人对这类老人进行管理。二是定时定期对弱势老人群体关心照料。在开展免费体检服务时尽职尽责帮助弱势老人参与体检，日常生活中对这些老人进行定期看望照料。对弱势老人开展针对性帮扶。三是营造良好社会帮扶氛围。各地、各部门要广泛宣传党和国家关于维护促进人民健康的重大战略思想和方针政策，积极利用新媒体平台，加大宣传力度，引导群众形成健康生活方式，增强社会普遍认知，形成全社会关心支持老年健康行动的良好氛围。
（四）完善免费体检服务反馈体制，落实明确健康指导工作
建立和完善免费体检服务反馈体系，建立长期追访护理机制，落实健康指导工作。一是健全医疗机构工作和管理制度。合理配置医务人员开展免费体检工作，管理好老年人体检档案，建立数据信息管理体系，提高工作效率与精准度。二是加强对医护人员的专业培训和技能提升。提升医生的诊疗水平和服务能力，强化监督和考核标准，对医疗机构和医生工作进行评估、监督和定期考核，保证医务人员专业素养。三是明确体检职责，落实健康指导。落实体检各环节负责人责任，保证老年人体检信息真实，落实健康指导，做到对于疾病诊断有理有据。基层医务人员要尽职尽责做好本职工作，尽到医疗保障义务。
（五）加大免费体检服务宣传力度，深入推进健康反诈宣传
一是落实各部门各机构的宣传责任与义务。各地政府部门和医疗机构要落实政策宣传责任，明确宣传义务，联系社区组织宣传活动，通过多种渠道广泛宣传免费体检内容、流程以及注意事项。二是大力开展专业性、针对性、持续性与多样性宣传工作。免费体检健康管理宣传工作需要专业科普、针对开展、持续进行、多样化推进。针对老年人对于免费体检的疑惑要进行解答，对各式诈骗手段要宣传教育，要明确老年人对基本公共服务的认识。三是做好健康反诈宣传教育，强化老年人诈骗风险意识。明确国家基本公共服务政策与健康诈骗之间的本质区别，引导老年人本人、家庭主动了解，调动免费体检参与的积极性，提高免费体检参与率。